盛星河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素白床帐。

  他下意识一动,便觉身上一紧,熟悉的束缚感让他眼中的茫然散去,回忆起了记忆中的最后一幕。

  君华迷晕了他!

  这魔修到底想干什么?

  “醒了?”

  这声音磁性低沉,不过两个字,唇齿碰撞间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格外抓耳。

  盛星河却是身体一颤,警惕地看了过去。

  仿佛历史重演,君华坐在窗边,手上端着杯茶,老神在在地看着他。

  不过这回对方却是换回了男装,黑锻红袍,宽袖窄腰,一头长发用绛红色发带高高竖起,彻底露出深邃五官,一眼看过来时,同二十年后的魔尊爹似乎重合,令盛星河不免恍神一瞬。

  不过看清对方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才不是那个对他有求必应的备胎爹,而是把他视为情敌、还口口声声扬言要让他不能人道的混蛋魔修。

  “你想干什么?我可还救了你一命。”

  看见他走过来,盛星河不由肩膀一缩,同时不着痕迹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狭窄的房间,从打开的木窗看去是一片白色流云,垂落的床帐随着轻微抖动而摇晃。

  他们似乎是在一艘飞舟上。

  “别看了”,君华走到了床边,垂下身俯视着他。

  他高挑细长的身影挡住了大半日光,投落的阴影洒在盛星河身上,逆光的脸上仍旧那挂着那副想让人痛扁的似笑非笑表情,“这是前往北夜的飞舟,那正道美人是追不上的。”

  北夜魔门?岂不是这魔修的老家?

  “你到底想干什么?”盛星河强作镇定,抬头与他对视。

  卷翘的睫毛却抑制不住地轻颤。

  “我当然是想知道……”

  君华突然凑近,近到盛星河甚至能在对方的狐狸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细长的手掐着盛星河脸颊,浅浅一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盛星河心头一震,在对方锐利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中,心跳如擂鼓,被绑在身后的手不由紧紧攥住,冒出了冷汗。

  他舔了舔唇,干涩道:“我自然是太一宗弟子”。

  君华放开他,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听得盛星河头皮发麻,这魔修不会、知道了什么?

  “高阶疗伤丹药,世所罕见的五阶化神丹,你却能随手拿出”,君华一挑眉,也许是扮女装久了,此刻也掩唇一笑,却没有扭捏造作之感,而是透着股风流邪气,“就算是你们太一宗的云大师兄,怕也是没有这份豪气。”

  他说着,手中出现了一柄小刀,泛着寒光的薄薄刀刃在他手指间灵活翻转,意味深长的眼神锁定在盛星河腰带以下的位置,“而且,竟然能看出我的真实身份,你到底是谁?”

  “要是还不说,就别怪我动手了。”

  盛星河只觉下半身凉飕飕的,悲愤不已。

  心想这魔修为什么对他的小兄弟如此大的敌意,时时刻刻都想着让他不能人道!

  这么能阉,怎么不去应聘个阉猪匠,这不比魔修身份体面多了!

  咦,好像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见这小白脸竟然还敢出神,君华深刻的眉眼一压,不耐烦“啧”了一声,手中的细刀停住,锋利刀刃对准了盛星河的位置。

  “笃笃笃”,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君华动作一顿,看向了房门,一时没有回应。

  盛星河眼神一动,张开了嘴,然而却发不出声音。

  静音咒。

  他恼恨地瞪了一眼君华,知道是没有机会求救了。

  只好在心里祈求,希望门外的人拖得久一点,他好给君华编一下说辞。

  回溯时光的实情肯定不能说,但要如何让这个狡诈阴险的魔修信服呢?

  可惜慌乱的脑子此刻毫无头绪。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一片死寂中,只有“笃笃”声回荡在狭窄房间中。

  即便慌张如盛星河,也发现了不对,迟疑地看向门的方向。

  似乎不太对劲?

  他想着,心底隐约冒出一丝希冀,难不成是有人来救他?

  就算不是,也能看出来者不善,这魔修要是遇到了麻烦,他没准还能趁机逃出去。

  盛星河逐渐冷静,生锈的大脑也慢慢活络起来,想到一番说辞。

  回溯一事太过不可思议,纵然他君华狡诈如狐,也万不会怀疑。

  至于身份吗?盛星河想到在学堂中了解到的仙门信息,玄羽观最为擅长占卜之术。

  那就冒充个玄羽观的关门弟子,反正从现在到二十年后的事情,他虽说不上细枝末节,但小说中的主要剧情点还是记住的,虽然现在发生了一定的偏移,但一些发生过的必然事件,比如君华是现任魔尊和销魂窟魔妓之子,而这个魔尊因为魔门的势力倾轧、现在被几个逆子和大长老联手下毒此刻奄奄一息的密辛,即便不能取信他,至少也能让这魔修忌惮几分。

  盛星河正打着冒充神棍的主意,那厢君华在一声声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中,不耐烦地皱眉,抬手正要布下结界。

  然而门外的人仿佛察觉一般,终于舍得出声道:“里面的道友,我家小姐有约,可否出来一叙?”

  这一声打断了盛星河的思绪,猫儿眼一转,小姐?有女孩子约这魔修?

  君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对方却接着道,“……这艘商用的飞舟已经被小姐买下来了,如果道友还不出来,便只能从这下去了。”

  嘶,竟然还是个富婆看上了他?

  盛星河偷觑着君华。

  却见他面容冷了些,似乎勾上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逆光的脸阴沉得有些可怕。

  他冷硬道:“抱歉,我只喜欢男的。”

  “那更有意思了,本小姐就喜欢强迫人。”

  银铃般的笑声突兀响起,随之木门轰然破裂,纷纷扬扬的木刺四溅开来。

  一阵烟尘后,一只绘满缠枝花纹的小腿踏在了碎裂成块的木板上。

  小腿曲线曼妙,白皙的脚腕还绑着个红线银铃,深紫色的纹身从脚腕起一直延伸进垂落至膝盖的裙摆中。

  长相妖艳的女人出现在了房间内。

  她一身清凉的紫色抹胸衣裙,露出大片胸前皮肤和臂膀,肩颈曲线深刻优美,一瓣繁复的深紫色花纹自抹胸处蜿蜒至深凹的锁骨,爬上侧脖,整个人便如同一朵紫色曼陀兰般神秘危险。

  盛星河从惊艳中回神,又看了眼立在一边面沉如水的魔修。

  心想富婆美人姐姐哪里都好,就是眼神差了些。

  竟然看上这个女装大佬!

  富婆姐姐此刻却开口,嗓音婉转:“哟,果真是个美男,你倒是眼尖。”

  她身后,还立着个人影,盛星河看不清,只听见对方讨好道:“当然,小的这双眼可是用来给小姐寻美人的,即便他用了易容,也别想逃过我的法眼。”

  “行了,别卖乖,自己领赏。”

  美人姐姐说完,又看向君华,随后眉梢微扬:“美人怎么这幅表情,莫不是认识我?”

  盛星河见魔修阴沉的脸上露出个虚伪假笑,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蹦出:“自然,魔姬大名,北夜谁没听说过?”

  女人又笑了,媚眼如丝,透着股懒散和轻佻,“既然如此,你也该明白我的规矩,让我睡一晚,不会亏待你的。”

  “咳咳”,盛星河没忍住,一口气被呛得咳嗽出声。

  一时间脑海里只剩下几个字:苍天饶过谁啊!

  然而那女人发现了他,极为感兴趣地上前,她路过君华,对方毫无阻止,于是她顺利地用同样涂了紫色蔻丹的手挑起盛星河下巴,逼迫他抬头。

  “啧,竟然还有个饶头”,女人说完,却想起什么,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起盛星河此时的姿势,尤其停留在他身上的绳索,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你方才说,你喜欢男人?”她缓缓勾起了唇,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语气多了丝抱歉,“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过,我也不介意三个人一起哦!”

  盛星河目瞪口呆。

  你们魔修富婆,玩得这么大嘛!

  而君华脸上的假笑此刻也终于绷不住了,不过说出口的却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盛星河原本的满腔震惊,登时被他带歪了重点,奈何还不能说话,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君华。

  呸,你这个备胎!哪有你说看不上的份!

  然而这幅表情落在女人眼中,便是变了一个味。

  她竟还伸手在盛星河手臂轻拍,出声安慰:“男人都是这样,床上一个样,下床便不认人了。”

  她说着,跃跃欲试,“不如,我现在便把他拖上来,深入交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