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官灵敏程度有限,很容易就把两件事的感情混为一谈。

  蒋淮完全没料到左云鹤路边停车就是为了这句话,他眼眶中还蓄着泪水,颇有些越来越多的趋势。

  “不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泪水随着拒绝一涌而出。

  他只是想说不要,想要拒绝些什么。

  但他说不清是不要什么,他的心此刻被奉寻的病情冲溃,离了奉寻才能展露一些。他也许是想替奉寻拒绝他身上的百罹病难。

  又或许是他确实不愿意在当下接受这看起来有些敷衍的突如其来的告白。

  决堤的泪水中,他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流泪,是为了拒绝左云鹤一事,还是因为奉寻一事。

  他看不清对面左云鹤的表情,也无暇顾及。

  这情绪来得突然

  太多冗杂的思绪顺着出逃的泪水冒出头,顷刻之间膨胀变大,将他一颗拳头大的心脏挤得满满当当,充血肿胀。

  让蒋淮呼吸都停顿几分。

  左云鹤对于那声拒绝没什么想法,因为他本来想说的其实并不是那句。

  从第一次见蒋淮因为奉寻的事伤心流泪时,左云鹤就升起一个念头。

  想要把上辈子的事和盘托出,让蒋淮知道奉寻曾经做错了什么,告诉他这是奉寻咎由自取,是奉寻罪有应得,完全没必要这般为他伤怀。

  但他准备开口的那一刻,蒋淮看起来意外有些脆弱的神情把他惊醒。

  说那些之后呢,蒋淮难道还要被迫参与他们本该结束的上辈子的恩怨中吗。

  话从喉头涌出的瞬间,左云鹤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蒋淮那一句“奉寻在他心中是好人”掷地有声。

  何必让他再徒增不开心。

  最终话在舌尖几个轮回,化作了那句不合时宜的告白。

  “别难过了。”

  左云鹤倾身把蒋淮拥在怀中,又用右手解了对方的安全带,防止压迫蒋淮的胸腔。

  “不难过了,好不好?”

  左云鹤吻在蒋淮哭红的眼尾,用舌尖把泪珠一点点卷去。

  “不想答应就不答应,好吗?”

  蒋淮还是不停抽噎,肩膀不受控抽动。

  “宝宝,不要再哭了,嗯?”

  左云鹤又把人搂得紧了些,使得蒋淮的头完全落在他的肩上。

  两人脖颈相贴,距离很近。左云鹤能感受到对方脖颈皮肤之下因为哭泣而剧烈沸腾的脉搏。

  轻轻一吻落在蒋淮的侧颈。

  中间Cissy被吵醒,睁开眼就抬爪想走到前排,被左云鹤一个眼神摄住,乖乖又趴回了原地。

  小动物的直觉总是灵敏的超乎想象。Cissy一早能感觉出比之宠溺自己的爸爸,这个看上去更温柔的哥哥其实并没有很喜欢自己,虽然他会照顾自己,但Cissy的小脑袋瓜却总叫嚣着快跑。

  小狗的头脑简单,自然想不清楚这样的缘由,表现出来的就是在左云鹤面前格外顺从。

  小狗当然不会知道,有一个词叫爱屋及乌,左云鹤对着除蒋淮之外的一切已经不具备任何感知。蒋淮的情感就是他的情感,若蒋淮喜爱,他自然不会去讨厌。

  左云鹤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时轻声叫一声“宝宝。”,一手慢慢顺着蒋淮的后背,蒋淮身上这件毛衣还是旅游前左云鹤才买的,现下因为蒋淮的姿势在腰间纵起,左云鹤在拍蒋淮时顺着动作把毛衣抚平。

  润湿的感觉已经在脖颈处的衣襟漫开,蒋淮抽噎的动作却慢慢小了下来。

  小着小着,最后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左云鹤小心翼翼把蒋淮放回副驾驶的座椅上,帮对方把安全带记好,又用指腹拭去蒋淮脸上的泪痕。

  “睡吧,等下就到家了。”

  一路上左云鹤都尽量放慢了车速,避免急刹车的情况。

  蒋淮的泪水总是多而突然,却总能勾起左云鹤对他的心疼。

  心软脆弱的孩子才会像薄层的水珠,一戳就漏。

  即便蒋淮把这个归因于泪失禁,左云鹤还是不免想,蒋淮若是再心冷一些就好了,就不会这样总为他物流泪。

  但他也知道,蒋淮做不到那样。

  他之所以会被蒋淮吸引,就是因为蒋淮藏在锋利外表下深不见底的温柔,让人稍一窥见就一脚踏空,再也没法挣脱,只能生生沉溺在这名为“蒋淮”的陷阱里。

  左云鹤就是一脚踏空,再也生不出逃意。

  硬壳子下的蜜糖,总是甜得腻人些。

  直到车子停进了车库,蒋淮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左云鹤把人抱起,蒋淮顺着力道一歪,下巴贴上了他的胸膛。

  呼吸声均匀响在耳畔,行走间,蒋淮似乎睡梦里隐约有所察觉,缩了缩手,往左云鹤怀里又蹭了蹭。

  青色的血管攀爬在蒋淮紧闭的眼皮上,左云鹤低头在蒋淮头顶留了一吻,才帮对方脱了衣服,又把被子细致整理好才关门离开。

  想到什么似的

  合上的车门再次打开,快有成人一臂长的萨摩耶盘在后座,刚对上眼就好一通呜呜,好似委屈的不得了。

  不管谁看到都想抱起来好好安慰一番。

  可惜,偏偏撞上了个心冷的。

  “等下不许吵,爸爸在休息。”

  被遗忘在后座的Cissy这才刚下了车,又被好一通威胁。虽然听不懂内容,但天生小动物的直觉还是让她汗毛竖起。

  Cissy夹着尾巴就往自己的小窝跑,“啪嗒啪嗒”声渐行渐远,很快就一点动静就没有了,想来是躲起来了。

  左云鹤没在意,回身拿了毛巾沾了水带上楼。

  蒋淮整个人半趴在黎色的被窝里,晕开的水红盖在他的眼皮、侧颊和鼻尖,昳丽秾桃。长卷的睫毛完全伸出,在蒋淮脸上打下一排阴影。左云鹤就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如梦初醒似的,拿出手里的湿毛巾。放置的时间有些长,毛巾已经不凉了,左云鹤小心着自己盘折过久的腿,去盥洗室重又湿了毛巾拿回来。

  白色的毛巾折了三折,轻轻覆盖在蒋淮脸上。蒋淮睡梦中似乎感到了异样,不自在转了头。被左云鹤一手托在侧颊固定住,“不好好敷,小心明天眼肿。”

  嫩滑的皮肤落到手心,左云鹤再次感叹蒋淮真是世界的宠儿,这般年纪除了几处细纹再无其它。

  盖住了上半张脸,下班张脸自然而然就被显现出来。

  色彩浓丽的唇微微开口,清晰的下颌线和半突的喉结,好似在勾引。

  左云鹤不是个经得住蒋淮的诱引的人,他把拇指滑到蒋淮的唇上,还没用力,唇就随着动作陷下去。

  喉结上下滚动,左云鹤躬身,吻了上去。

  只是唇角轻轻的贴磨,又被那股奶甜香熏得发昏,两唇把下颌每一处都含遍,最后包住了突起的喉结。

  在露出的喉结侧面吸吮舔舐,左云鹤蓦地生出一种自己拥有了蒋淮的错觉。

  黎色的被子因为左云鹤堪称冒犯的举动一角卷起,左云鹤欲盖弥彰把被子重又铺平,直起身时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多余。

  喉间微动,鼻腔吐出笑意。

  原本无暇的脖颈上,被一片水渍覆盖,吮吸出的红痕明晃晃放着。

  本人却无知无觉还在睡着

  几月前留下的咬痕浅浅还能看出个印子,若是蒙住眼睛的毛巾换个颜色——

  左云鹤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深想下去。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几次,努力把遐想带来的躁动压制下去。拿起盖在蒋淮脸上的毛巾,哭出来的红痕已经基本消退。

  只是睫毛因为闷着的原因,还带着水痕,压得平日卷翘的眉毛此刻倦怠在伏塌着。

  左云鹤屈指勾了勾垂着的睫毛,捻去上面的水珠。

  他想,若是蒋淮以后也能像今天这样,可以每次都哭得这样畅快就好了。

  手指上下弹弹重又翘起的睫毛。

  左云鹤回忆了一下刚刚蒋淮伏在自己怀里,后背耸起,脊柱骨一节节突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心疼总归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类似欣慰的感情——家里总是躲人的小猫终于学会在伤心时会钻人怀抱了。

  左云鹤终于从床边站起,时间已经远过平日里做晚饭的点,略一思索,左云鹤改变了今晚预先准备的菜单。

  简单的三明治,又冲了杯牛奶。

  说是牛奶,左云鹤丢掉手里印着“16+奶粉”的竖管包装后,忽然笑了笑。

  这是几周前他从剧组带回来的,当时蒋淮每晚都喝的牛奶刚好喝完,左云鹤就临时先冲了包奶粉。

  没想到蒋淮当晚就喝中了。

  左云鹤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

  “奶粉?!”

  蒋淮平日半阖的眸子猛地瞪圆,直愣愣看过来,仿佛左云鹤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左云鹤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那副震惊的样子。

  “不好喝吗?”

  “……”蒋淮收了眉毛,嘀咕两声。是好喝,但总觉得自己这么大了喝奶粉有些奇怪,半天不出声,只是低头小口小口抿着自己手里的奶粉。

  左云鹤当时一眼看出对方的心思,“之后还喝吗?”,他笑着问。

  “……喝。”

  扣在杯子中的声音闷闷的。

  左云鹤:每天被勾,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事

  蒋淮:(疑惑)

  左云鹤:看吧,又来了

  最近忙的太久了,都没来得及回大家的评论。但是都有看过来,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另外,补上一句: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