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大宛第一女宰辅【完结】>第34章 此心何寄(十一)

  陆秋白登时耳尖羞红,退开一步道:“是我唐突,抱歉。”

  薛清方轻笑一声,她向来是个大胆任性的,不怎么避讳这些,直白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害羞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调戏你呢。”

  陆秋白耳朵上的红晕立时爬上脸庞,御前尚能巧舌如簧侃侃而谈的人,此刻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下一句话来:“我……我……”

  姜林见她为难,也不忍心薛清方继续逗她,毕竟她们只有一面之缘,眼下没认出来也是正常,于是轻轻转移话题道:“好了,不是来叫我回去的吗?走吧。”

  薛清方这才拉起她的手,二人回席而去。

  陆秋白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里多出几许深思。

  宴会很快结束,散场之后自然是各回各家,盛筵之后的散席,总让人觉得有些寥落。

  但陆秋白自觉颇有收获,遍数本朝二十多次科举状元的授官历程,其中大都是从京官做起,初入仕途的起点往往都是将作监丞或是大理评事,也有少数直接外放任某州的通判的。

  其中最终出阁拜相者不在少数,尤其是现在的内阁首辅李自晖,曾经也是状元出身,先是任过苍州通判,而后调任回京,在吏部补缺,之后一步步进入内阁的。

  当然也有虽高中状元,最终郁郁而终者,不乏时运不济之因。

  如今帝王年迈,太子年幼,朝中老臣位高权重,天子最为忧心之事当属太子继位之患,新朝更迭必定伴随人心浮动,若是将来臣强主弱,于皇家看来定非好事,故而接下来皇帝的动作多半是要削弱旧臣的力量,提拔新的心腹。

  而她想接触到当年的事由根本,一在于获得君心偏向,谋得主君信任,二在于接近当年父亲所在官署,如此才能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些都只是调查的基础,想要进一步查得真相、雪清冤案、为母亲报仇,最重要的还是掌握更高的权利,在朝中获得足够高的话语权,否则只会前功尽弃,一朝失足,遗恨千古。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待授官,这次恩科本就是为了补充大量官员空缺所设,想必不会让她们等太久。

  至于其它事……

  陆秋白想起那个清冷绝尘的身影,心弦某处再次微微颤动,或许也可以借机打听一下她的近况?

  只是该从何处着手呢?她在京中尚无多少人脉,如今往来巴结的人多是为着她如今的身份,不见得能聊这样的话题,同科之间更不可能打听这等私事。

  思来想去陆秋白只想到一个人,不过去探访她之前,陆秋白觉得或许可以再去医馆看看。

  陆秋白抱着也许能碰见她的期望,当初刚回京城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些芥蒂,但这点微弱的隔阂,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都已烟消云散。

  现在她很想问问她,过的还好吗?还想跟她好好说一声,抱歉。

  陆秋白在纠缠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方才悠悠醒转。

  她睁开眼就见着窗外的日头格外炽热,当即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平日她一贯早早就会起来,要么温习一番功课,要么就在趁着早练练身体,鲜少这样沉沉昏睡到这个点的。

  陆秋白扶着床边下来,难得感觉今日精神格外松弛,下床走动几步,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毛孔都舒展不少,有一种通体神清气爽的微妙感觉。

  她不明白这是何缘故,只当是好好睡过一觉,所以精神更加充沛一些。

  陆秋白深吸一口气,这一日心情格外轻松,甚至颇有食欲,她先是去对街的面馆要了二两面,又在附近的烧饼摊上多要了一个烧饼。

  之后才收整仪容,顺手带了些吃食前往悬济堂,没走两步才恍然发觉,难道自己身体今天这般舒畅,是昨日姜林诊后的缘故?可是也没见她给她用什么药呀?

  不过陆秋白觉得,姜林总归不会害她,一会若能见着,当面问问也就是了。

  悬济堂与她所住的客栈相隔不过几条街,差不多刻把钟的功夫便可走到,陆秋白站在熟悉的招牌不远处,不由得有几分紧张。

  今日她穿着件牙色的素袍,腰间只束了简单的宫绦,陆秋白低头看看衣着和鞋面,嗯尚算整洁。

  又抬手摸了摸幞头,见街角放着水缸,连忙过去对着缸水照过几番,也尚算整齐,这才鼓足勇气,向医馆迈出步子。

  她步入外堂,见到熟悉的陈设,忽觉些许怀念,这时一个模样乖巧的女孩清脆问道:“请问你是来看病的吗?”

  陆秋白蹲下身,点点头:“是的,我来找你们这的姜大夫,我是她之前的病人。”

  小女孩口齿清晰地回道:“姜姐姐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陆秋白心中忽然觉得空了一下,面上依然笑道:“是吗?那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小女孩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可以明天再来问问。”

  陆秋白略有些失望,将手里的糕饼递给小女孩道:“好吧,那我该日再来,既然如此,那这袋糕饼就归你了。”

  小女孩盯着她手里的糕饼,表情十分纠结,手背在身后迟迟不肯伸出来,一副心里很想要但又不敢接的模样。

  这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来,将陆秋白递出去的糕点拿在手里,一道清冽的声音紧随而来:“我替她收下了。”

  小女孩当即跑到来人身边,抱着她的腿就不松开,嘴里开心地喊道:“姜姐姐!”

  姜林摸摸她的头,才将纸包着的糕点递给她:“拿去吃吧,这个可以吃。”

  小女孩从姜林手里接过吃的,开心地跑到一旁去了。

  陆秋白站起身,近乎呢喃道:“你回来了。”

  姜林知她上门来寻她,定是有别的事,于是带她入内堂去:“跟我来吧。”

  近日医馆不忙,加上今日有事耽搁,她便来晚了一些,没想到不过一个晚上,她就寻将过来,看来是有事想与她说。

  姜林带她走到内院,这个时辰许多伙计都暂且歇息去了,院中暂时没有几个人。

  一路上只零零星星两三人同姜林打招呼,她们一路走到最里间姜林屋侧的小院,方才坐下准备叙话。

  陆秋白率先开口:“自上次一别之后,不知你过的可好?”

  姜林看她艰难开口的模样,也道:“自上次一别后,再见公子竟已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还没来得及向你道一声喜。”

  陆秋白垂下头:“抱歉,之前是我匆匆告别,本来说好要一起去……没有好好话别,是我的不对。”

  姜林故意道:“不知公子这话是何意?我们何时道过别?说好过什么?”

  重音放在“公子”二字上,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感觉。

  陆秋白却恍若未觉,听她这般否认,一副并未认出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支吾道:“是……”

  “巧扮男儿身,假进金銮殿。”姜林轻笑一声,“亏你想得出来。”

  “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要如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欺君罔上,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之下。”

  “我只知道,你这样逆天而行,伤的是自己,昨日与你一番把脉,你的脉象紊乱,面上看上去却又没什么异常,若非早年有些练武的底子在,今日就要缠绵病榻,命不久矣了!”

  说到后面甚至有些气恼,不由得话语也重了几分。

  陆秋白没料到竟然这般严重,惊道:“什么!”

  “那可还有挽救的办法?”

  当年给她药丸的人说此药会有一些副作用,但从未说过副作用会这样大。

  姜林见她反应,不由得气笑了:“原来你还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舍得这样一条性命,我还道你是豁出命去,就这样不管不顾了。”

  转念一想又道:“也是了,当年你找到这药的时候只怕晓得其一,不晓其二。若你能常年保持心情舒畅,凡事顺心开朗,也不至于郁结至此,慢慢地这药的副作用也可以有所抵消,但你长久地心事重重,哪怕从前底子再好,又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

  陆秋白这才冷静下来,也反应过来姜林其实早已看出她的身份,于是不再遮掩,反而追问道:“你的医术高超,这样与我说,想必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姜林又恢复往日里清冷的模样,继续道:“办法自然是有的,昨日本就该告诉你,只是忽然被打岔,一时间忘了说。”

  言罢取来纸笔,将一道药方写下,仔细标好用量,将方子交给陆秋白,道:“照这个方子抓药,服过三帖,之后再来找我复诊,看你到时的情况再行更改。”

  陆秋白将药方接过,连连道谢。

  姜林见她似乎没什么自觉,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之前你也学过一段时间,想必是知道的,男女之脉并不相同,有经验的医者稍作诊断便能判别出来,你的脉象虽乱,但并不能在医者眼中蒙混过关。”

  陆秋白这才有些后怕,如此说来上一次她险些就要暴露身份,这样一来,姜林算是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中帮过她不止一两次了。

  陆秋白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郑重行过一礼,表示内心的感谢。

  姜林避开她的大礼,只道:“不必如此,我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经过这一番打岔,陆秋白差点忘记自己最开始过来的目的,现在方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