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大宛第一女宰辅【完结】>第79章 松柏后凋(六)

  陆秋白定在原地僵了僵,生硬地转过身,想要避开。

  但姜林已经看见她,即便之前说过那样的话,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离开?

  “秋白。”

  陆秋白当作没有听见,只是往前走。

  姜林追了两步:“夫君。”

  陆秋白像是被人按住定穴,忽然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自认为是一个言必行,行必果的君子,当初是她主动提出假婚合作,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她自不会做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虽然后来的每一步好像都不再受她控制,虽然在双方的“感情”上好像后来掌握主动权的总是姜林,是她迈出跨越禁忌的那一步,是她突然翻脸无情推开她,现在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提醒她两人之间的契约约定。

  陆秋白袖中的双手捏得发白,她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追上来。

  淡淡药香萦绕在鼻尖,陆秋白语气冷淡,平静回道:“娘子。”

  姜林恍若浑然不觉她的抗拒和冷漠,温和道:“夫君是来找我的?”

  陆秋白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姜林自顾自地拉起她的一只手,自顾自柔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陆秋白任由对方动作,拉着她往小宅走去。

  街上偶有行人往来,谁也注意不到周围巷子里的阴影下都曾路过什么人,又在那里驻足了多久。

  一直走到熟悉的屋门前,姜林方才停下,忽然道:“我想起来医馆里还有事,夫君先回去吧。”

  陆秋白将手抽出来,推开门,却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如回家歇歇再去吧。”

  姜林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面目平静毫无波澜,就那样无悲无喜地看着她,想起木屋那几日她曾经有些融化亲昵的神色,姜林心中有些刺痛。

  她迟早都会知道当年的真相的。

  若有一天陆秋白自己查到当初杀害她全家的人是谁,恐怕只会后悔当初找上她吧?

  姜林随她进去,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小的宅院里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毕竟主人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月,尚未来得及给它增添多少生气和温度。

  陆秋白自屋里取出早就备好的东西,眼睛扫过窗前的疏影,声音平缓道:“这是当初我许诺过的,若有一日我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姜林将那张坚韧的透着一点微微墨色的纸打开,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姜林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反复咀嚼着纸张上的字句,但它们的意思却迟迟徘徊在唇边,好像潜意识也在排斥它们的进入。

  陆秋白又拿出一个小箱,里面放着几张银票。

  “之前借予我的银两我都按数存到了钱庄,银钱上,我们也算是两讫了。”

  姜林将银票接过,问道:“陆大人何处来的这么多银钱?”

  陆秋白略过她这个问题,公事公办道:“还有这处宅子,姑娘若是要宅子,这是地契,若是不要,同样折算成银两给你。”

  姜林淡淡瞥过一眼,并未将地契接过来,只是道:“不必了,陆大人起步不易,无需如此。”

  陆秋白闻言将兑换的银两拿出来,二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再继续说下一句。

  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

  姜林攥起手,很想说算了,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她们离开京城,也能过的很好,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陆大人何必如此。”

  忽然陆秋白笑了:“姑娘那日不正是这个意思吗?既然你我之间并无情义,还是两相清算干净的好,没必要多一些额外的牵扯。”

  最初被对方言语伤害的钝痛过去,陆秋白现在已经无心再去想其它的事情,左右她们这样的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再进一步对谁都是一种折磨,就这样也好,她是注定要走一条不归路的,何必与她人有更深的感情牵扯?

  对方想的很清楚明白,她也不该做更多的纠缠才对,陆秋白选择不奢求,她的自尊也不容许自己腆着脸继续向对方求好。

  但这一刻姜林才觉出自己当时是多么的伤人心,两相清算,这个词怎么咀嚼都是一把利刃,有多在意,这把刀便会伤人多深。

  可最先递出这把刀的人是她,现在她也必须受着。

  “好,不过陆大人也不必如此着急就与我划清界限,毕竟当初你不也说,这个婚约的目的不就是为你我各自的目的做掩饰吗?现在我还不想被家中催问,陆大人就再委屈一下吧。”

  陆秋白轻轻笑着,意味不明道:“我已将我该做的做了,剩下的,选择权在姑娘手里。”

  姜林被这话哽住,将桌上的物什草草收拢,逃离似的道:“既然如此,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陆秋白好像察觉出姜林的那丝窘迫,不肯放过道:“不,当然有事。”

  姜林尽力显得自然道:“何事?”

  陆秋白站起身,缓缓向里走道:“既然要两清,姑娘是否应该把自己的东西收拢一二?”

  姜林心中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语气也泛出寒意道:“不必了,陆大人看着处理吧。”

  说罢转身离去,这一次,陆秋白没有再出声阻拦。

  帝王棺椁虽已入陵,但国丧却并未结束,只是所有人的生活依然要继续,除却个别国丧期间禁止的事项,日常的生活已经是渐渐恢复寻常。

  朝堂也要照常运转,每一日的奏折如雪一般送进宫,幼帝又无法直接掌事,于是日常的各项事务就落在了内阁和太后萧妧的身上,而太后虽说早有理事之实,于明面上却并非如此。

  故而实际上逐渐掌握朝堂命脉的就渐渐变成了内阁,凡是需要上达天听之事,无一不需要先经过内阁的初步筛选,至于是否需要让皇帝乃至太后知晓,便是内阁自己说了算。

  而内阁又掌握在崔文海手中,自李自晖逝世之后,李自晖一党早就被崔文海在太后和先帝的默许之下一一翦除,如今又有谁人敢和他说一个“不”字?

  更何况崔氏家大业大,势力庞杂,根基之深非一人可以抗衡,就算有忠义之士为此抱不平,又该去向何人鸣冤?

  且不说幼帝尚小,恐怕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他的圣旨能否顺利下达恐怕都是个问题,再者相比较擅专的崔文海,朝臣们大多看太后更不顺眼,觉得她萧后意图染指历史江山,与崔文海恐怕是个不相上下的货色,她们哪一边都不想投靠。

  但陆秋白不同,她对太后其实并没有朝臣们对她那般戒备敌视,既要仰赖对方支撑起大俞朝廷,又不想对方太过越俎代庖,真的大权在握。

  不过由于她目前和太后并没有多少接触,其实对她也没有什么亲近投靠之意。

  只不过崔氏却是她必定需要抗衡的敌人,当然,进一步的求证也很有必要。

  陆秋白循着整理出的线索,找到可能知晓当年的内情的知情人,准备一一上门拜访。

  其中之一便是如今的户部侍郎,关普。

  关普从八品的小吏做起,在户部兢兢业业数十年,头上的长官们走的走升的升,才终于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子,升上四品,俸禄也终于能够有所结余,日子算是一天天过得好起来。

  随着升迁,他的心思也渐渐变得活络起来,想着能够再进一步,是以当陆秋白找上门的时候,他的心情可以称得上是雀跃。

  “祭酒大人光临寒舍,真是令某蓬荜生辉,不知找下官,可是有事嘱咐?”

  陆秋白扫过一眼屋内,这宅院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便知是有用心打理的,不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妇人前来为她们舔茶,眉目恭敬。

  陆秋白谢过,随口问道:“这位想必是尊夫人?”

  关普不好意思地笑笑:“贱内粗鄙,让大人见笑了。”

  陆秋白不过是随意扯些闲话,想先放下对方心里的防备,也好问之后的话,不过却无意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只扯了些其它的闲篇,方才问上正题:“听说关兄在户部做了数十年,想必部中有何内闻,都是一清二楚的?”

  关普这才知道她想问的事情想必是户部的一些隐秘之事,斟酌道:“了解不敢当,不过是厮混了些岁月,不比大人您年少有为,初入官场一年不到,便已经是三品大员。”

  陆秋白只说:“何必谦虚,你我不过各在其位,各司其职罢了,世人皆求高官厚禄,其实人各有各的烦恼,我看关兄如今的生活就很不错,其实人生所求不就是现在吗?”

  关普不在意地笑笑:“大人说得哪里话,人生只有得到,才有资格说没滋味,不曾尝过,又怎知不是自己想要的?”

  一番对白下来,陆秋白也算知道他的所求,于是不再多言,转而道:“既然如此,眼下便有一个机会,就看关兄是否把握得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大家突然这么热情,愧疚感+1+1+1+1,这好像不连夜再码个一章都说不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