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和上下打量着林天水:“殿下, 她是……”

  “段神医的夫人,有她在,段神医跑不了。”裴皎道。

  怜和竖起大拇指:“还是殿下厉害, 刚进城就拿住了人质。”

  林天水:“……”

  真的没人回答一下她的问题吗?

  “所以你真的是六殿下,师弟得救了对吗?”

  “不一定, 现在秦府的情况无人知晓。”裴皎用食指点着桌子:“希望来得及。”

  上一世,一场大火把秦家烧了个精光,秦家无一人存活, 那场大火惊动了官府, 马县令草草结案, 说是强盗所为, 之后裴皎再查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裴皎猜测很有可能是段星河所为, 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被嫡母所害,秦老爷不仅没为他们报仇, 反而很快迎娶新姨娘进门,其乐融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凡秦老爷多寻他们母子些日子,段星河都不会恨成这样,宁愿跟着别人行医也不回家, 再加上被救过的人背刺,秦老爷的逼迫,段星河对秦家已无半点情分。

  怜和递给裴皎一封信:“殿下,盛京来的。”

  裴皎当即正色起来,看向怜和,怜和点头:“是府里来的。”

  言外之意便是沈怀酒的信。

  林天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裴皎变脸的那一刻, 心中染上几分好奇,到底什么事会让连杀人都面不改色的六皇子如此紧张?

  林天水没有问, 她起身走到窗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这里是秦府去往驿馆的必经之路,不管是谁先从秦府带走师弟,都会经过这里。

  裴皎打开信,上面也是短短的一句话:

  “安好,勿念,待君归。”

  裴皎的嘴角扯开一点弧度,沈怀酒的字很漂亮,看到这行字,他仿佛看到沈怀酒坐在书桌前执笔的模样,眉眼温柔,目光透着思念,明明很想他,却一个字都不肯提,还让他勿念。

  如何叫他不心疼。

  “敏言跟敏行怎么说,他有好好用膳吗?”

  怜和垂下头:“殿下走的急,沈公子刚开始的确病了两天,看到殿下的信后好了许多,敏言说无大碍。”

  “那就好。”裴皎点点头,骤然发现那间密室,沈怀酒会担心很正常。

  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那些画像都会害怕,但他不一样,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感觉是理所应当。

  正因如此,沈怀酒才会拼死护他周全,扶他上位。

  几人在酒楼草草用完午膳,回驿馆等候。

  秦家果然把段星河交了出来,因马县令到的早,由他送到驿馆。

  段星河换回女装,穿着一身素色衣衫,中间隔着一道纱帘,她看不清六皇子的本来面目,脉象平稳有力,没有任何毛病。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殿下的身子无大碍,只是暑热,吃几服药就好了,这几日要多休息。”

  裴皎挥手,怜和立马道:“奴才跟段神医去抓药。”

  “神医请——”

  待二人出去后,马县令赔笑:“殿下这几日在驿馆休息,下官会准备好一切,待殿下身子痊愈后查看。”

  “有劳马大人了。”裴皎扶着额头:“我身子不适,就不多留大人了,来人,送客。”

  马县令肯定恨不得他多病些时日,正好有时间消灭贪污的证据,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从县令府入手,而是阳城的富商。

  只要跟马县令有瓜葛的,他都已经派人暗中查探。

  待碍眼的人离开,怜和重新把段星河带回房间。

  她脸上的确有一到伤疤,不是很明显,眉眼间与裴皎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他更小巧一些,裴皎虽有些女相,却并不违和,不会被认成女子。

  若裴皎脸上擦些脂粉,再换上女装,跟段星河就更像了。

  段星河甚至怀疑他戴了人-皮面具。

  弟弟就算被人带走,也不可能进宫成为皇子。

  “师弟!”林天水从厢房后出来,看到段星河喜极而泣。

  “师姐?”

  段星河瞬间戒备起来:“六殿下有何目的,不妨明说。”

  师姐是孤儿,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四处行医,心思单纯,虽比她大几岁,但比不得同龄人成熟,太容易心软,也太容易相信别人。

  “六殿下救了我的性命,是我求着他救你的。”林天水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就算六殿下有目的,也比你困在秦家,或者嫁入县令府强吧?”

  段星河沉默,师姐说的不错,不管怎么样,她终于逃离了那个魔窟。

  “多谢六殿下搭救。”

  段星河朝裴皎行礼,六皇子绝非心无城府之人,能把她从秦府救出来,让秦老爷毫无怨言,也让马县令束手无策,单凭这一点,六皇子绝对提前布置过。

  就算师姐没有遇到危险,她这个“段神医”也会被人送到六皇子面前,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而六皇子身康体健,找她肯定是为了别人,盛京的事她不了解,也不想参与。

  但没有六皇子,她跟师姐怕是会没命。

  她不会应父亲的要求嫁给马县令,无法逃出秦府,唯有一死,师姐也不会独活。

  “我要你救一个人。”

  “谁?”

  裴皎微笑:“去了盛京你就知道了。”

  段星河不信任他,同样的,他也不信任段星河,沈怀酒的事还不能告诉她。

  马县令不动还好,一有动作,很快被裴皎的人发现,把证据带到他面前。

  阳城的几大富户派人围住驿馆,挤的水泄不通,禁军在这么多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陈卫脸黑如碳,早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没想到这般艰难,马琛这个狗东西,欺压百姓不够,还敢让富商围堵驿馆,让他们无法抓人,待马琛毁灭证据,他们再出去就晚了。

  “他竟然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怜和偷偷看了裴皎一眼,这个陈卫说话未免太过直接。

  裴皎拈着手里的佛珠,他不信神佛,还是亲自去阳城外的佛寺求了一串佛珠,希望能保佑沈怀酒。

  听说大佛寺很灵,不管灵不灵,总要试一试。

  “他敢让人围住驿馆,自然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不过一切都是徒劳。

  裴皎好奇的是马县令背后的人,他欺压百姓多年,现在才传入盛京,期间是谁在保他,太子还是三皇子?

  他来阳城虽有太子支持,但不能排除马县令不是太子的人,也有可能马县令为太子卖命多年,手上把柄太多,正好借裴皎的手除掉他。

  如今已经没有人再保马县令,他必死无疑,就看最后是满门抄斩还是流放。

  “殿下,外面的人怎么办?都是老百姓,咱们的人畏手畏脚,没办法跟老百姓动手。”陈卫问。

  裴皎道:“让他们闹,闹的越厉害,到时候传到父皇耳朵里,马琛的罪过就越大。”

  马琛不可能不明白这些,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让他们这般堵下去,咱们出不了阳城,如何把消息传出去?”

  裴皎心有成竹:“放心,不会太久。”

  外面的人围了一天一夜,见里面无人出去,渐渐放松警惕,只剩下一小队守着驿馆,结果就在第二天清晨,阳城百姓自发跪到驿馆前,万民请命惩治马琛。

  阳城百姓被压榨多年,民愤奇高,喊着让裴皎出去主持大局。

  陈卫惊讶:“殿下早就猜到了?”

  怪不得一点都不着急。

  “不是猜,是算。”裴皎道:“这次立了功,我会在威北侯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多谢殿下提拔,臣定当竭尽全力护殿下周全。”陈卫言语间更加恭敬,当年他跟随威北侯一同前往边境,可惜后来受了伤,不宜留在边关,这才回到盛京。

  但他不被之前的禁军统领看重,只混了个百夫长。

  他虽不如那些将军同威北侯亲近,也算是自家人,威北侯刚回盛京,听闻六殿下南下,特意拖他照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就算威北侯不提,他也会尽全力得到六殿下的赏识。

  六殿下并非传言中那般胆小怯懦,不过这同他无关,皇室内部的事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裴皎在怜和的“搀扶”下走到驿馆外,百姓们见到人,齐声高呼:“殿下仁德,马县令为官不正,请殿下明察!”

  百姓们一一列数马琛的罪过,在说到第八条的时候,马琛匆匆赶到,脸色难看至极。

  “殿下还病着,你们这是做什么?”马琛先是发了一通火,想让衙门的人把跪在驿馆前请命的百姓们轰走,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裴皎跟前,拱手行礼:“六殿下,他们在胡言乱语,他们都疯了,下官绝对没做过那些事!”

  “您身子还没痊愈,赶紧回去休息,这些刁民交给下官解决就好。”

  马琛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说话的时候有些气短,明显是心虚,百姓们被激怒,一个个站起来指责,反而坐实了“刁民”的名声。

  “殿下,您不知道,下官一心为民着想,两袖清风,这些刁民却偏认为下官贪婪,下官要真是贪官,有的是银子疏通关系,哪里会传到盛京,传到圣上耳朵里?”

  “殿下眼明心亮,肯定能看出来下官的不易,而且殿下同下官一样,讨厌官场贿赂,昨日那些富商们纷纷献礼,把驿馆围的水泄不通,殿下却不肯见他们,下官便知道您的为人。”

  “胡说,昨日那些人分明是为了堵住殿下,不许殿下去县令府查探!”百姓们义愤填膺。

  马琛转过头,立刻变了脸,恶狠狠的样子把他们吓了一跳。

  “殿下千万不要相信这些刁民的话,您想去县令府,随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