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随时都可以, 因为他已经把大部分证据销毁。

  他知道裴皎手中还有不少,剩下的不足以要他性命。

  裴皎看着马琛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惜, 这次马琛背后的人不会保他,再小的罪过, 到了父皇跟前,必定是天大的事。

  裴皎故意咳嗽了几声,虚弱的摆摆手:“我自然是相信马大人的。”

  他面对众多阳城百姓:“我定会查明真相, 还马大人清白, 也还大家一个公道。”

  马琛走后, 去县令府探查的人回来, 果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收拾东西, 准备回盛京。”

  “马县令那里怎么办?”陈卫问。

  裴皎道:“黄昏时分,咱们赶在关城门前出城, 至于马琛……”

  “县令府虽说不大,里面至少有百十口人,无法全部带走,只要拿下马琛, 押解回去,剩下的自有人接手。”

  “马琛交给你了,可有把握?”

  陈卫见裴皎看向他,心跳快了一瞬:“殿下放心,臣定把马琛带出城。”

  马琛跟他们玩阴的,他们也不必明着来, 只要把人拿下, 阳城守卫就是一盘散沙,再也不是威胁, 陈卫激动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信任。

  裴皎转身吩咐怜和:“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金陵太守府说明情况,等咱们出了城,这里先由金陵太守接管。”

  “是。”

  陈卫跟怜和分别退下,驿馆外仍围着许多百姓,知道他生病需要静养,所以大部分都心不在焉,只希望他病好后能尽快拿下马琛。

  裴皎放下窗户,看来他们需要分批离开才不会被怀疑。

  他收好佛珠,段星河跟林天水不用收拾,正等着随他一同离开。

  之前茶馆内的尸体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当时因着裴皎“生病”,满城寻找段神医,秦老爷怕出事,把这件事掩盖了下去,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些好。

  他一边暗中找林天水,一边期望段星河能得到裴皎的青睐,连带着秦府一步登天,可惜林天水在裴皎处,他的人再厉害,也进不去去驿馆,段星河更不可能在裴皎面前提起秦府半个字。

  于是就造成了两边都没有消息的局面,秦老爷递了名帖,想面见六皇子,依然被拦下。

  “秦老爷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随我去盛京的事被他知晓,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不希望将来出任何岔子,为了永绝后患,我需要你演一场戏给他看。”

  段星河同样不想被纠缠:“什么戏?”

  “你写封信,偷偷告知他咱们要出城,你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感谢他的生养之恩。”

  “感谢他?”段星河咬紧后槽牙,她没有弑父就不错了,还感谢。

  “对,感谢之后让他莫要纠缠,他自然不甘心,会单独追出来,亲口告诉我你们的关系。”裴皎嗤笑一声:“当然,我希望他识趣,别追出来。”

  “一旦他出现,我会装作不信,下令要他性命,你只需装作阻拦,假死在他面前即可。”

  “假死脱身吗?”段星河喃喃。

  裴皎点头:“否则就算杀了秦老爷,还有你嫡母,还有秦府那么多人,你想把他们都杀了吗?”

  倒不是不行,像前世那般放一场大火,照样能解决,但裴皎不想,秦府就算烂透了,府内总会有几个好人,他们是无辜的。

  还有一点,裴皎不想让人知道段星河被他带走,盛京那边得到消息,肯定会查段星河去了哪里,这样沈怀酒就会暴露,而段星河是女子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容易隐藏身份。

  “秦夫人活不了多久了。”段星河道,单凭秦夫人雇人对他们下手,她就不会放过她,以前没有动手,不过是想远离是非,被秦老爷抓回去后,秦夫人两次三番找麻烦,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段星河没忍住下了手,如今秦夫人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她向来睚眦必报,都说医者仁心,但她从来不想做好人。

  林天水在一旁没有说话,她也想劝段星河,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曾经受过的伤害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劝人大度同那些恶毒之人没有区别。

  “之后你若能医好我的人,我会让你进太医院,届时秦府的人你随意处置。”裴皎道。

  段星河:“六殿下这话说的未免太过自负,自古以来为官者皆是男人,我若进了太医院,六殿下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男子,如果不愿,可以恢复本来样貌,这是我的承诺,我自会做到,你无需担心。”裴皎看着段星河,女子又如何,这身医术不能白白埋没,当然,前提是她能医好沈怀酒。

  段星河并非不愿以本来面目见人,只是觉得男装行走江湖更加方便。

  裴皎几人换好衣服,偷摸离开驿馆,剩下的禁军再想办法,一行人在城外会合。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不过马琛是被打晕后绑来的,因为他不配合,陈卫怕他大嚷大叫的被发现,直接一手刀把人砍晕。

  段星河嫌弃至极,这人已年近四十,家里有妻有子,竟然还妄想娶她,实在令人恶心。

  林天水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柔沉静,段星河扯了扯嘴角,郁气消散许多。

  裴皎看着二人,有种想出去骑马的冲动,但他在外人眼里身体还没痊愈,除了陈卫,其他禁军不可信。

  “你们两个感情很好。”裴皎道。

  林天水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大方承认:“师父的脾气虽然倔,但人很好,从不管我们感情上的事,我同师弟的事他老人家一早就知道,还是师父为我们办的典礼。”

  “要是师父还在,师弟不会被秦老爷带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对她们来说是老师,更是父亲,尤其对于林天水,没有师父,她就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

  “你们成亲多久了?”裴皎继续问。

  “三年。”林天水道,她们之前一直藏着,不敢让师父发现,后来担心师父不同意,一拖再拖,直到师父主动提起要给她们办典礼,二人才惊讶,原来师父早就知道。

  “那时间也不短了。”裴皎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沈怀酒,沈怀酒的心思一直隐瞒的很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此之前,他跟沈怀酒的交集并不多,若非上一世沈怀酒默默守候,裴皎不会信任他。

  想到沈怀酒,裴皎心中难免急切,他迫切的想回盛京,想知道沈怀酒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用去了一个月,再加上在阳城停留了几天,尽管沈怀酒让他勿念,裴皎又怎会不去想。

  沈怀酒……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裴皎半低着头,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

  少年握紧手里的佛珠,脸上带着迷茫,那双总是充满无辜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更加纯净,像是未出世的佛家小弟子,让人心生怜惜。

  若只看表面,很容易被他迷惑,段星河跟林天水算是比较了解,一个曾见过他出手杀人,另一个从小活在算计中,也见过裴皎算计别人的样子。

  可是现在看来,六皇子好像真的不懂什么是喜欢,确切的说,他从未爱过人。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林天水看了段星河一眼:“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想跟她分享,就算看到路边的一朵花,一棵草,都想让她一起看到,时时刻刻想着她,不管开心还是难过,只要有她在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或许会吵架,或许会意见不合,或许会伤心,但很快和好,之后继续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裴皎皱眉:“这就是喜欢?”

  他确实喜欢跟沈怀酒待在一起,遇到事情也会告诉他,只要沈怀酒在,他就会感觉安心,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后背都可以交给沈怀酒。

  可如果这样就是喜欢,那沈怀酒完全不同,沈怀酒在他面前从不多话,也不会分享自己的心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段星河补充。

  “此话不宜说的太过直白,尤其是我们两个姑娘家,不过殿下应当懂得,喜欢一个人,眼睛会不自觉跟着那个人转,会忍不住想拥抱,想……要的更多。”

  比拥抱更多,那就是更亲密的举动了。

  裴皎点头:“我明白。”

  沈怀酒当真对他有那种心思吗?还是他的错觉。

  裴皎每次靠近,沈怀酒都如临大敌,好似他是豺狼虎豹,不躲着就不错了,根本没想过跟他更亲密。

  “殿下问这些,莫不是……”

  “是,也不是,还不能确定。”裴皎没打算隐瞒,反正段星河早晚都会知道。

  段星河了然,不能确定,便是对那个人有好感,是不是喜欢还需要慢慢体会。

  马琛见大势已去,路上没有再闹。

  临近盛京时,突然下起雨,虽然不大,但路上泥泞,马车行进艰难,裴皎本想等雨停再继续赶路,可是离盛京越近,他越想快些见到沈怀酒。

  最好立马就能见到。

  裴皎不顾怜和的阻拦,扯了匹马朝盛京方向而去,怜和急的直拍大腿,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怜和怕裴皎出事,又不想外人发现六皇子府跟丞相府的秘密,只得让陈卫看好马县令,他带着段神医跟林天水跟上。

  段星河忍不住道:“六殿下向来稳重,不像十八岁的少年,今日这番行径才像是少年。”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迷了六殿下的心窍,冒着大雨也要赶路,生怕那人等太久,能让六殿下如此,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