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走的太快, 三哥顾不上给女儿办丧事,陈侧妃伤心欲绝,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她的身子本就没养好,太医说以后都不会再有身孕了。

  裴晋也难受, 以至于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裴修跟裴皎,想当初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转眼便形如枯槁, 裴修的安慰在他看来都是炫耀, 所以才会破口大骂, 让裴修当众出丑。

  裴皎落后裴修半步, 所有人都清楚三哥的脾气,作为最会洞察人心的裴修不会不知道, 他确实是故意凑上去安慰,一来想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景象,在父皇和朝臣心中留个好印象,从前三哥处处针对裴修, 他却不计前嫌;二来想故意恶心三哥,以前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不把他这个弟弟放在眼里,可料到会有今天?

  所以裴修这顿骂挨的一点都不冤。

  定国公府倒台后牵扯到不少朝臣,六部皆有空缺, 皇上把此事交给裴皎去办, 裴皎领命后出了正阳宫,裴修才进去, 裴皎没急着离开,待裴修出来后一起去探望裴晋。

  “六弟不去给婉母妃请安吗?”裴修突然问。

  裴皎目视前方,没有转头:“母妃最近太过劳累,我就不去惹她心烦了。”

  裴修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六弟以前对婉母妃极为重视,那时候漪兰殿如同冷宫,为了婉母妃的生辰,六弟专门来问我送礼物之事。”

  “如今六弟成了亲王,婉母妃也深得父皇宠爱,怎的反倒生分了起来?”

  裴皎深深地看了裴修一眼:“我同母妃之间产生矛盾很正常,难道四哥没跟晨母妃闹过别扭红过脸吗?”

  裴修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他曾暗中查探过,漪兰殿内也有他的人,那两个小宫女确实看见过小六同婉妃不愉快,但不知道原因,婉妃跟小六再怎么说也是亲母子,吵的再厉害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傻到给外人留下把柄。

  看过裴晋后二人分开,一个前往吏部,一个去往刑部。

  裴皎得了新差事,一直忙到戌时才回府,到望月小筑的时候发现沈怀酒还没睡,除了沈怀酒,段星河也在,她的眉眼间难掩兴奋。

  “我从一本古籍上寻得了蓬莱仙草的记录,上面还标注了位置。”看到裴皎,段星河从椅子上起身,匆匆走到他面前。

  裴皎一扫白天的疲惫:“真的?”

  “沈大人知道了吗?”

  段星河摇头:“古籍上写的不是很详细,位置是我推算出来的,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远古时期便有蓬莱的传说,但也只是传说,或许有人为了寻求长生找过,最后都不了了之,有人死在寻找的路上,有人失去踪迹,跟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此去路途遥远,其中定有艰辛,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不便,师姐留在盛京照顾沈公子。”

  “不行。”裴皎摇头:“既知凶险,又怎能让你一人前去。”

  “我那里有几人能用,身手不错,此行的确不需太多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裴皎挑了几个可信任之人,随段星河一同去寻找蓬莱仙草。

  段星河道:“沈公子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不少,但还是要注意,切忌大喜大悲。”

  “我知道,此去还望神医保重自身。”沈怀酒道。

  段星河告辞:“明日一早便出发,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阿姊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姑娘。”裴皎保证。

  段星河含笑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裴皎暗暗担忧,如果不是太忙,他一定亲自去,交给别人始终不放心,但段星河又不能不去,只有她认得蓬莱仙草的模样。

  “别担心,你挑出来的那几个人都不错,能保护好段神医。”沈怀酒拉着裴皎的手,动作温柔的放进掌心,轻揉安抚。

  裴皎神色慎重:“毕竟那只是传说,无人能到达蓬莱,就算他们能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

  “阿酒,我希望你能痊愈,却也不想阿姊出事。”

  “我明白。”沈怀酒道。

  裴皎舒了口气,拉着沈怀酒往里走,把人按在床上:“你先睡,我去沐浴,不用等我。”

  沈怀酒没再说什么,乖乖躺到床上,等裴皎沐浴完,他把白天写好的名单交过去。

  “皇上把选拔官员的任务交给殿下,殿下该好好利用起来,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仔细挑选过的,他们既有能力,也有见识,只因为没什么势力背景,又不会阿谀奉承,所以一直没能得到提拔。”

  他们从前在太子跟三皇子的淫威下过的苦不堪言,想往上爬那是痴人说梦。

  “阿姊都说了让你少忧思,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裴皎擦着头发接过,打开名单扫了一眼,里面足有数百人之多,各人的脾气秉性还有专长都整理在册,一眼看过去整洁明了。

  这些人有的裴皎认识,有的根本没听说过,不过都在吏部有挂名,他整理几天也能做好,沈怀酒却提前想好整理出来,为他减轻了许多负担。

  “这样殿下就有时间去忙别的。”沈怀酒拿过汗巾,继续为裴皎擦头发,擦到半干才停下。

  有了沈怀酒的名单,裴皎又整理了一遍才递上去,皇上看后颇为满意,当即提拔了不少人,剩下的由吏部尚书跟沈卓看着处理。

  年关将至,裴皎去了一趟“来者皆是客”,给老师和孩子们送了些年货还有鞭炮,孩子们正是爱玩的年纪,看到鞭炮高兴极了,不过碍着先生在侧,不敢大声喧哗,眸子里都是笑意。

  裴皎把鞭炮交给稍大的几个孩子,让他们保管,过年的时候才许放,不许太小的孩子碰到,怕伤到他们。

  陈章打着手势,对于裴皎拿来鞭炮的行为感觉非常不妥。

  裴皎倒上一杯热茶递给陈章:“孩子们固然以念书为首,也不能太过劳累,偶尔玩一下放松心情,对于读书是有好处的。”

  “老师不必担忧,我拿来的都是些小鞭炮,伤不到人。”

  就算被炸到,最多疼上几天,不至于炸伤。

  陈章摇着头:“如今朝堂不稳,殿下更该小心才是。”

  “我知道,老师也要小心些,保护好孩子们。”裴皎放低声音:“三哥那里动作频频,最近怕是要起兵乱。”

  “兵乱?三殿下手里还有兵?”陈章问。

  裴皎道:“三哥虽然府兵不多,但襄城军副统领是三哥府上侧妃的兄长,再加上吏部侍郎是三王妃的父亲,真算起来,三哥手里还有不少底牌。”

  父皇把选举官员的事交给他,惹了不少人嫉恨,尤其是吏部的人,这本该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吏部侍郎想借此安插些自己人,重新培养势力,被裴皎毁了个彻底。

  “皇宫内有金吾卫,盛京城内有禁军,襄城军如何敢冲进皇城?”陈章不解。

  裴皎道:“所以,三哥一直在等。”

  每到年关的时候,父皇跟母后都要出城去万国寺祈福,皇子也要陪同,到时候虽有禁军跟金吾卫护送,却远远比不上在皇宫安全,三哥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明年是何光景,谁也不能确定。

  “殿下是如何打算的?”陈章听后表情愈发凝重,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到时候若真让三殿下得逞,离昭国的江山就彻底完了。

  裴皎抿了口热茶,身心舒畅:“自然是将计就计。”

  “这样会死很多人。”陈章比划着,不管是禁军金吾卫还是襄城军,都是离昭的将士,不该平白枉死。

  裴皎面不改色:“老师,每朝每代只要有皇子相争,都会流血。”

  每成就一位帝王都需要无数的鲜血,如今已经算好的了。

  陈章没了话语,他知道裴皎说的是事实。

  “老师,不狠心的人是做不了那个位子的,太过软弱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又如何去保全一个国家?”裴皎道。

  陈章垂下头喝完裴皎倒的茶,从后排架子上拿了本书给裴皎,裴皎低头看去,是尚书中的《商书》。

  “老师之意,我已知晓。”

  《商书》中有一讲,讲的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

  老师是在告诫他不忘初心,毕竟坐上那个位子,手中有了权力,很容易被蒙蔽双眼。

  如果可以,裴皎也不想踩着鲜血上位,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他还是裴修,都在等着裴晋自投罗网,四哥不可能跑到父皇面前说三哥要造反,先不说父皇会不会信,三哥得到消息后立马销毁一切证据,污蔑兄长的罪名四哥就担当不起。

  同样的,裴皎也担不起。

  望月小筑内,沈怀酒正在写文章,裴皎回来后也没有停下,他缓缓走到沈怀酒身后,见他正在写关于兵部改革的策略。

  裴皎把手放在沈怀酒肩膀上,沈怀酒顿了一下:“殿下累了就先去睡,我还差一点。”

  “这本是我的差事,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

  裴皎勾住沈怀酒的脖子,冲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沈怀酒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身体僵硬:“殿下……”

  “好了,明天再写。”

  沈怀酒拿下裴皎的手:“快写完了,殿下不用等我。”

  不等他推开,裴皎转身坐在沈怀酒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沈怀酒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裴皎勾着他的舌头不许他跑,略重的呼吸带着燥热的温度,裴皎捏着沈怀酒的脖子,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撵了一下。

  “在我身上写吧,好不好?”

  “用蜂蜜,在我身上写满字,然后……一点一点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