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跟沈怀酒临近天黑才回到望月小筑, 刚回去就收到裴修发来的帖子,请他过府一叙,里面还有一块环形玉佩。

  是段星河的玉佩。

  裴皎收的很快, 还是被沈怀酒看到了:“段神医在四殿下那里?”

  “嗯。”裴皎点头,转身吩咐敏言:“去把林姑娘叫过来。”

  沈怀酒没有阻拦, 他们确实可以瞒着林天水,不知道就不用担心,可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他们救不出段星河, 亦或者段星河已经出事, 该让林天水有个心理准备。

  林天水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腿软, 幸好小丫鬟眼疾手快, 扶着没让她倒下。

  待林天水到了,裴皎才说出自己的计划:“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阿姊, 四哥信上说让我单独赴约。”

  裴修敢这么做,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就算不杀他,也会废了他, 让他彻底退出争储的队伍。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殿下不能出事,否则就算师弟活了下来,将来也会被盯上,还有沈公子,殿下认为以四殿下的心性, 会允许曾经算计过他的人活着吗?”林天水抿着唇, 这些道理她不说裴皎也明白,但必须由她说出口, 裴皎才能无所顾忌的去行动。

  “我同师弟本就是为了报恩才来盛京,如果不是殿下,我跟师弟早就死在阳城,还望殿下不要顾忌我们。”

  如果段星河死在四皇子府,那就是她的命,也是她们的命数,林天水不怨裴皎把她们拉入是非之中,她跟随师父行走江湖多年,早就把生死看淡了。

  况且她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让裴修做了皇帝,她们早晚会被清算。

  连四皇子妃的父亲都容不下,又怎容得下她们。

  裴皎点头:“我知道你的顾虑,但阿姊的性命也不能视而不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她。”

  至于最后的结果,裴皎不能保证。

  林天水神色郑重:“多谢殿下。”

  她很想跟裴皎一起去救段星河,但是她不能,去了只会拖后腿。

  沈怀酒同样如此:“我在府外盯着,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殿下出不来,我便带人冲进去。”

  以他的身份,就算闯了王府也不会怎么样,最多被训斥几句。

  “嗯,四哥既然抓到了阿姊,想必已经知道我在为你寻药。”裴皎道,不知道段星河有没有寻到药,如果裴修敢从中作梗,他一定会杀了他。

  沈怀酒沉默片刻,露出一个笑容:“殿下莫担心,四殿下就算知道,也不敢毁了蓬莱仙草。”

  裴修目前还不敢釜底抽薪。

  裴皎攥紧手中的帖子:“阿酒,让你父亲进宫一趟吧。”

  ——

  盛京,诚亲王府。

  在这里还是四皇子府的时候裴皎曾来过几次,自从他成了亲王,两人的往来就少了许多,此时诚亲王府外很安静,夜色渐沉,百姓们早已回家安歇。

  进到府内更显荒凉,管家在前面带路,手里的灯笼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殿下小心,前阵子王妃出事,我们殿下动怒,把侍候王妃的那些奴才们都罚了,散的散死的死,如今府里人不多,灯笼点的也少了。”管家说着,把灯笼压的更低。

  裴皎点头:“嗯,四嫂去的突然,都是那些奴才们没照顾好,不过你们也该劝着,不能一直让四哥这样下去,伤心过度对身体不好,早晚会把身体拖垮。”

  天黑才看不到隐藏在四周的危险,否则堂堂一个王府,连灯笼都没有几盏,未免也太节俭了。

  “是,奴才明白。”

  管家把他引到花厅,裴修不在,管家招呼人给裴皎上了一杯茶。

  “六殿下稍坐,奴才去请殿下过来。”管家弯着腰,声音温和恭敬,眼睛一直垂在下方。

  裴皎端着热茶:“嗯。”

  从门口走到花厅,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不一会儿裴修便赶了过来,嘴里说着抱歉:“公务繁忙,让六弟久等了。”

  “我倒是希望四哥是在忙公务。”裴皎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起身。

  听他话里有话,裴修不在意的笑了笑:“自然,不然还能忙什么?”

  裴修一语带过,抬手让他坐下:“六弟尝尝,这是今年御贡的茶叶,连父皇都只得了两盒。”

  “婉母妃那里肯定是有的,我听说你每次去都很快离开,想必没时间同婉母妃说话,更喝不到漪兰殿的茶水了。”

  裴皎歪头看着茶杯:“四哥有话不妨直说,你用段星河的玉佩引我过来,难道真是为了请我喝茶?”

  “段星河?”

  “原来叫这个,我问她许多,她倒是硬气,一句话不肯说,连名字都不肯透露,以为是男子,后来才知道是个姑娘。”裴修捻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能扛过那么多酷刑,这姑娘对你很衷心啊。”

  裴皎松开捏紧的拳头:“四哥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不如直接问我。”

  “还有,四哥不知她的身份就敢直接上刑,不怕她背后牵扯出什么人吗?”

  毕竟段星河在外面的身份是文夫人的表妹,这次虽着男装出城,裴修在发现她是女儿身之后应当有所顾忌。

  “如今能牵扯到的也就只有六弟了。”裴修道,就算段星河真的跟文夫人有关系又怎么样,要不是沈卓,王妃现在还好好的,他的儿子也不至于没来得及到这个世上看一眼。

  裴皎不想再跟他废话:“我要见人。”

  “喝了这杯茶,六弟自然能见到人。”裴修微笑着,示意他喝茶。

  裴皎垂眸:“茶里果然有东西。”

  “不如这样,四哥派人进宫问问,看晨娘娘现在在哪里。”

  裴修脸色未变,眼神锐利起来:“父皇还在,你敢动母妃?”

  “敢不敢的,四哥试试就知道了。”裴皎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守在外面的侍卫匆匆跑进来,迎着裴修的视线跪下:“殿下。”

  裴皎冲裴修眨眨眼:“帮你把人叫进来了,我的时间可不多,四哥得抓紧。”

  “去把本王新得的茶叶送进宫给母妃。”裴修沉声吩咐,虽然宫门还没落钥,但没有要紧事,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进宫,万一母妃没事,裴皎故意在唬他呢?

  吩咐完,见裴皎不为所动,裴修的心越来越沉,王府到后宫来回,中间在加上各种通传至少需要半个时辰,那人却很快回来,附到裴修耳边禀报。

  “皇宫封起来了,外面围着许多金吾卫,奴才进不去,说是丢了东西在搜查。”

  裴修皱眉低声问:“父皇封的?”

  一听就是借口,丢东西何至于封宫?

  侍卫摇头:“不是,听说沈相进了宫,之后便封起来了。”

  裴修挥手让那人出去,脸色难看了几分:“六弟好手段,沈相自诩清流,竟也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四哥谬赞,论手段,谁也不及四哥之万一。”裴皎道。

  裴修哼了一声,表面上说的是手段,其实是在骂他下作,他刚失去刑部,连盼了多年的儿子都没了,不用些计谋,能让裴皎心甘情愿的中计吗?

  “把地牢里那个人带过来。”

  裴修的话让裴皎松了口气,能动说明还有救,若是领着他去看反而不妙。

  趁着侍卫去领人的间隙,裴皎道:“其实四哥做的这个交易很划算,没了段星河,我不过是少个帮手,要是没了晨妃娘娘,这接连失去两个亲人……哦,不对,是三个。”

  “所有人都会想四哥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遭天谴呢!”

  裴修沉着脸不说话,搭在腿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段星河被拎过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看不出伤在哪里,依稀能看清那双清亮的眼睛,跟裴皎对上视线的时候,哑着嗓子喊了声殿下。

  裴修松开手,冷眼看着地上的人:“我可以放她离开,不过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他不相信裴皎敢在宫里对母妃下手,就算想做什么,也不会是现在。

  段星河摇着头,努力的想要阻止裴皎,经过这些天的酷刑,她深知裴修是什么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小六是他登位路上的绊脚石,他一定不会放过小六。

  虽说两人半路才相认,更不是亲姐弟,但段星河清楚裴皎为人,这个时候她更希望裴皎狠心一些,不要管她。

  裴皎声的安慰段星河:“没事。”

  转过头答应裴修的要求:“好,不过我要看着你的人送她出府。”

  “府外藏着不少人吧?”裴修道:“你不信我,我同样也不相信你,一旦到了外面,以你的身手再加上外面那些人的配合,不是没有机会逃出去。”

  “四哥对我倒是有信心。”裴皎伸出双手:“这样,你把我绑起来,等段星河离开再解绳子,我肯定跑不掉。”

  怕裴皎在其中搞鬼,裴修让人搜了身并亲自绑上他的手。

  裴皎皱眉:“没必要绑这么紧吧,有点疼。”

  “是吗,当初六弟同狼搏斗的时候都没有喊疼,现在不过是绑了一下就感觉到疼了吗?”裴修讽刺道,刚才他强忍着没有动手,不过是确信裴皎跑不了,他有时间跟他好好“聊一聊”。

  看着段星河被推出王府,裴修立马让人把裴皎带回去,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回禀,说段星河被人带走了。

  裴皎笑着:“正常,换成是你去我那里,肯定也不放心。”

  裴修深深地看着他,现在还能笑出来,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四哥这是带我去哪儿?”

  他们没有回花厅,而是朝着一处花园行去,裴修不让人跟着,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