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哗然, 连皇上都郑重起来:“爱卿所言当真?”

  众所周知,刑部尚书膝下只有一女,虽是庶女, 却从小被记在主母名下当做嫡女教养,之后被皇上指婚给四皇子, 成了四皇子妃。

  当初皇后在皇上面前美言,说陈家女端庄大方,教养极好, 是四皇子妃的最佳人选, 虽出身尚书府, 但不是嫡女, 越不过太子妃, 身份上正好,再加上晨妃的推波助澜, 皇上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才同意,若一早知道她是罪臣之女,同皇子的身份天差地别,别说指婚了, 不治刑部尚书一个欺君之罪就已是仁慈。

  礼部侍郎的声音铿锵有力:“臣所言若有半句虚假,任凭皇上处置。”

  刑部尚书陈康立马跪在地上:“皇上,这是蓄意陷害,臣从未跟罪臣有过勾结,更别说什么罪臣之女了,臣万万不敢, 还请皇上明察。”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不承认, 一旦承认,别说四皇子妃的身份保不住, 连他一家子的性命都难保!

  皇上也不愿意相信陈康会做出这等丑事,不过已经闹到朝堂上,肯定要查,于是任命大理寺去查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还刑部尚书的清白。

  下朝后,裴昭和裴绍脸上难掩兴奋,围着裴皎问个不停。

  “六哥,你肯定知道内情,四嫂真的是罪臣之女所生?”裴昭追在裴皎身后,一边问一边看向离他们几十步远的裴修。

  裴皎摇头:“不知道,你们问我可是问错人了。”

  “哎呀,六哥你就告诉我们吧,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当初四哥派人对你下手的时候,我不信六哥不知道。”裴昭道。

  裴皎沉默,四哥当初说裴昭跟裴绍两人只长了一个脑子的确没错。

  裴昭自治失言,心虚的笑了两声:“那个……”

  “我是刚听说的。”

  裴绍心道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你们的耳朵这般灵,说不准比我知道的还多,又何苦来问我?”裴皎转过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快下雨了,你们赶紧回去,路上可别被淋湿了。”

  冬春交替时的雨很凉,说是雨,倒像是冰,裴皎本想去兵部处理剩下的事,又怕雨下的时间太长,让沈怀酒苦等,于是直接回了望月小筑。

  反正父皇准了假,他休息一天也无妨。

  沈怀酒见到裴皎很是意外:“本想晚点让敏言驾着马车去接殿下,没成想殿下回来了。”

  “大理寺正在查四嫂的身份,刑部尚书这次怕是保不住了,兵部向来跟刑部不睦,少不了要折腾几天,我正好躲几天懒。”裴皎不想跟人起冲突,他不怕得罪人,但是为了跟人争执浪费时间,实在是没必要。

  沈怀酒握住裴皎的手,默默地为他暖手。

  “礼部侍郎跟父亲交好。”

  所以这是父亲给四皇子的反击,裴修多次向他下手,父亲一直认为朝堂之事该在朝堂解决,祸不及家人,上次沈怀酒差点被杀,父亲怎会不恼?

  再加上四皇子最近的针对,父亲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否则是绝对不会从四皇子妃那里下手。

  “四哥现在急着跟陈康商量对策,没时间针对咱们了。”裴皎道:“就算四嫂是罪臣之女,父皇也不会杀她,刑部尚书怕是保不住了。”

  “如果陈康是被罪女欺骗了呢?”沈怀酒跟着道:“一个歌妓,陈康咬死他不知其真实身份,被歌妓蒙蔽,倒也情有可原。”

  “那还有私纳官妓的罪名,再加上欺君之罪,陈康必死。”裴皎拉着沈怀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陈康一死,四哥便失去了他最大的倚仗。”

  “你说,沈相到底有没有私心?”

  沈怀酒一时无法作答,裴皎道:“不管有没有都不重要,父皇也不会在意,就算沈相不出手,我也不会让四哥继续逍遥自在下去。”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场雨却连续下了整整三天,虽然不大,也足够淋湿地表,让农作物更好的生长。

  太阳出来的第一天,刑部尚书陈康入狱,之后被发配边疆流放三千里,知情家眷流放一千里,其余人搬出陈府贬为庶民,尚书一职空缺出来,裴皎没有急着举荐自己人,现在展露的太快,很容易被父皇忌惮。

  四哥尚没有被彻底厌弃,他还需要蛰伏。

  没过多久,陈康死在流放路上的事传到盛京,当天,四皇子妃身穿素衣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鲜血浸湿了衣襟,经仵作查验,四皇子妃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裴修的脸色瞬间苍白,脚步踉跄差点摔倒,一滴泪悄然落下。

  “她在报复我。”

  四皇子妃与他成婚多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怀上,她肯定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不肯告诉他,就是想让他后悔!

  裴皎看着裴修的模样默默摇头,四嫂家中骤然出事,肯定伤心欲绝,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保养。

  好在陈康只是流放,四嫂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收回去了,让四哥帮忙打点。

  据裴皎所知,裴修不仅没有打点,还暗中吩咐杀了陈康,四嫂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对他失望至极,宁愿带着孩子一起去死,也不肯跟四哥说一声。

  造化弄人。

  如果四哥一早知道四嫂有了身孕,会放过陈康吗?

  裴皎得不到答案,如果永远也只能是如果。

  连着几天裴皎心里都沉甸甸的,沈怀酒看出他心情不好,提议去城外马场散心。

  这一片原来是农户和田地,后盛京城往外扩,农户都搬走了,田地也空了出来,沈卓见四周风景不错,买了一块地建成马场,偶尔约上三五好友来这里跑马。

  本来建这座马场是为了沈怀酒,想着以后有了孩子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没想到沈怀酒身子不好,一次也没来过。

  裴皎从马车上下来,一眼望去皆是碧绿的草地,春风拂过,小草随风贴在地上,不远处围着一圈栅栏,里面养着十多匹良驹。

  “自我出生起,父亲越来越忙,很少来这里了。”沈怀酒跟在裴皎身后,裴皎恰好回头,红衣少年发丝随风飘扬,端的是意气风发阳光明媚。

  “殿下……”

  裴皎往前一步,拉住沈怀酒的手:“挺好的,这里人少,吹吹风,脑子都清醒了。”

  候在一旁的小厮领着二人去选马,裴皎挑了一匹黑色的,沈怀酒则挑了一匹棕色的,两人一起上马,裴皎侧头看着沈怀酒:“阿酒,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跑一圈。”

  见沈怀酒点头,裴皎拉紧缰绳:“驾!”

  马场说是不大,跑一圈也要一段时间,沈怀酒坐在马上慢悠悠往前走,敏行不放心:“公子的身体虽说好了许多,但还是少吹风为好。”

  毕竟没有人知道那蓬莱仙草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万一没有效果,公子又该如何?

  沈怀酒看着远处的红衣少年,策马的声音不断传来:“殿下不曾这般开心过。”

  因着从小的经历,殿下善于伪装,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展露真实的自己,暴露真实的情绪,他知道,殿下不是个狠心的人。

  杀伐决断那是面对敌人,遇到刺客殿下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可是面对亲人,殿下总会给他们留一条后路,不然裴麒早被杀了,裴晋也活不下来。

  殿下总说别人不够狠心,其实他才是那个真正心软的人。

  “不对,殿下在公子面前一直都是开心的。”敏言不赞同沈怀酒的说法:“只要公子开心,殿下就开心。”

  沈怀酒道:“殿下这些日子太累了。”

  “好好放松一下,等回到盛京,还有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