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贺听枝让出去散步的想法绝对是错误的,险些让谢予白为此生气,但是自己也感冒了。

  贺听枝本来就穿的比其他人少,入秋他还穿着短袖,入冬他还单穿着卫衣。

  那天干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让谢予白穿了一件加绒的内衬,这才避免了两只虫都感冒的下场。

  谢予白捧着药杯,他眉间满是不放心,拿着光脑在查资料。

  真的搞不明白,干嘛要出去散步。

  果然诸事不顺。

  贺听枝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他好久没感过冒了,哪怕是在高三高强度压力情况下,他也没有感冒。

  可以说是时隔好几年的感冒,顺带发烧、鼻塞、喉咙痛一条龙。

  难受的要死。

  “让你穿那么少。”谢予白早就看贺听枝的穿搭不爽了,对方总是比别人换季晚、当然也穿的更少。

  谢予白看向贺听枝,他有些没有办法,也是第一次处理照顾除了自己之外的虫,他眉压的低,风雨欲来的趋势。

  他带着白口罩,看着贺听枝脸热的发红,不舒服地在床上哼哼。

  贺听枝可怜兮兮:“难受。”

  谢予白立刻心软了,他穿着家居服,袖子卷了起来,忍不住伸手试了试贺听枝的额头,很烫。

  “再量一下多少度。”谢予白摸了下贺听枝的脸和脖颈,贺听枝体表温度都已经很热,很难想象内脏温度到底有多高。

  别再真的烧糊涂了吧。

  贺听枝看向他,他这时候真的很乖,眼眸因为极度的不舒服,眼睛眯成线,眼尾垂了下来,看起来是那种惹人怜爱的神情。

  脸颊因为不正常的高温,整个人像是蒸笼里捞出来的似的,好像一个粉糯米团子。

  手臂放在额头,嘴巴里咕哝着,不知道在叽叽咕咕念叨些什么,看起来真的就像是谢予白养的小宠物。

  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

  但是现在是男朋友。

  温度计被递到贺听枝嘴边,谢予白突然想起来刚认识的时候,他把手指伸进对方嘴巴里,对方无意识地含着他的手指。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谢予白喉咙紧了紧,他声音放柔和一点,“把嘴张开。”

  贺听枝很听话,他嘴微张开一点。

  贺听枝咬住体温计,温度计呆在他的嘴巴里,谢予白看了一会,突然说:“真可怜。”

  谢予白摸了摸贺听枝的脸,他拿着冰袋,用手握住,感到手面体表温度降了下来,把手附到贺听枝额头上。

  贺听枝蹭了蹭他,凉意让他感到放松下来,他忍不住地凑近低温的来源。

  谢予白笑了一下,他感受着对方脸颊贴着自己的手,让他的掌控欲得到了满足。

  认真来说,谢予白对贺听枝上班的事情感觉很不理解,当然叶含予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都感觉贺听枝是不是吃苦吃的太少,想要去上班。

  贺听枝为了保险起见,没告诉他去哪里上班,谢予白思考了一下他的时间,感觉不满意,还是时间太长。

  谢予白低头看了一眼,他不放心地看着在床上半阖着眼的贺听枝,对方病殃殃的,还是谢予白从初遇那一次之后,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他拿着对方的光脑,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输入密码打开。

  他简单地翻了几页对方的聊天记录,贺听枝是把密码告诉他,贺听枝是那种很少分享生活的那种,朋友圈里空空如也,很难看出来他某一天究竟是什么心情。

  还是如上次一样,叶含予是置顶,他也是置顶。

  贺听枝这个表哥,谢予白皱起眉头,贺听枝信誓旦旦地说叶含予是他表哥,那么贺听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里什么情况。

  谢予白记得那时候,贺听枝和自己说自己什么记忆都没有?难道他是叶家少爷?不是叶家的话,那是谁家呢。

  贺听枝和叶含予也没有聊什么,主要是在聊怎么让他答应接受去工作这件事,但是谢予白看了一眼,发现叶含予似乎也不支持贺听枝去工作。

  这倒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谢予白翻了几页,贺听枝其实社交蛮少的,通讯录根本就没有几个和他聊天的。

  他也在置顶位置,但是贺听枝根本没和他聊天。

  西西亚?

  这家伙不是结婚了吗?自己前段时间还收到他父亲送来的请柬,邀请自己参加婚礼。

  等下这家伙不是还要过贺听枝联系方式吗?

  谢予白带着几分怀疑,虽然感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还是点开了聊天记录。

  【聊天】

  贺听枝:请问那天拜托你的事情问了你的父亲了吗?[/害羞][/不好意思]

  西西亚:我问了,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回复。

  西西亚:你说你因为精神力匮乏会感到头晕目眩,还是在离开他以后吗?

  贺听枝:是的。

  【聊天】

  西西亚:你的意思是,你的精神力在一瞬间和对方产生了共鸣,然后你的精神力和对方融为一体了是吗。

  贺听枝:对的。

  西西亚:你当初是什么情况下呢。

  贺听枝:那时候对方发热期,就是不假思索,然后因为一些事情……刚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异常,但是现在似乎只要离开对方就会头晕。

  西西亚:这应该是那类似同频共振的作用,只不过因为你的精神力和对方发生了共鸣,然后进行了转移,达到了量的减少。

  谢予白眉轻轻地蹙了起来,这个他……他隐隐感觉到应该是他,但是聊天记录,是几天前的,应该是被删去了一部分。

  但是十八岁的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还有模糊的蓝色眼眸,他一直都以为对贺听枝的那种熟悉感是基于记忆中的那双蓝色的眼眸,难道有可能是同一只……?

  【聊天】

  西西亚:精神力抑制器?这个有一定作用的,但是如果精神力真的匮乏到一定程度,或者你离同频振动源达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有可能会失效。

  西西亚:这只不过是模拟你精神力充足的状态,是一种假象,当身体再次感知到精神力的匮乏,那么就会不起作用了。

  ……

  西西亚:没错,精神力匮乏最严重的效果就是死亡。

  贺听枝: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就是感觉自己的免疫力似乎有一点下降,本来是深秋我根本就不用穿那么多的,没想到有时候会有感觉受凉发热的结果。

  西西亚: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归精神力正常状态。具体方法我也不知道,大概需要再一次的精神力交流吧。

  【聊天】

  西西亚:忘了问那个他是……

  [贺听枝撤回一条消息。]

  西西亚:那你真的是很爱他……

  西西亚:有一点没有想到。

  贺听枝:当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应该是很喜欢他了。

  谢予白感觉到不对劲,如果这个“他”真的是他的话,那么十八岁的那个身影又该怎么解释。

  他又想起来贺听枝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也是毫无征兆的,对方的身份就像是一个迷,永远也猜不透。

  而贺听枝没有主动的提及过,他曾经派下属去寻找过,根本查不到踪迹,对方也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那般自然而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谢予白感觉说不出来的诡异,但是偏偏贺听枝所有的资料都是不存在,好像真的是如他所说的一样。

  他手顿了顿,握着对方的光脑不知所措,他怕他自己再翻下去,又会知道更多他不想要了解的东西。

  他想要知道真相,但是却又不敢,他怕他根本没有这个勇气来接受这一切。

  昨天贺听枝告诉他要勇敢一点,可是在这方面他做不到。

  贺听枝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谢予白看着他的侧脸,对方总是让他沉迷在其中,无时无刻,有时候说自己恋爱脑也不为过,总是忍不住地想要把自己认为的最好给对方。

  谢予白手指收紧,他看着贺听枝的光脑,对方的主屏幕页面是黑白交接着,看起来混沌非常。

  谢予白手指几乎是颤抖着的,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心底满是暗暗嘲讽,明明连死都不怕,却又在因为这件事情而紧张不安。

  也确实有点太没出息了。

  贺听枝的各个软件被他翻过,贺听枝对方不设防,除了那条撤回的消息,他把自己的密码都告诉了谢予白,好毫无保留。

  谢予白很轻松的翻看了各个软件,没有异常,他几乎悬着的心在一瞬间落了下来,但是看到那个被放在收藏夹里的APP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谢予白绷不住了,他的心跳得飞快,在一瞬间各种情绪交织在他的鼻腔内,原本冷若冰霜严谨盯着屏幕的面孔忍不住覆盖上一层茫然而又踌躇不安的表情。

  很乱、很乱。

  谢予白指尖几乎是颤抖着的,点不稳那个软件,他有些担心受怕的想到:希望上天能否让他这平庸的二十五年好一点,可以幸运一点。

  他一个在虫神面前都肆无忌惮的虫,却在这一刻,向他原本就不信仰的神祇祈祷,希望可以求到庇护。

  谢予白点开软件,是一个类似记事本的文件,里面有好几个一个月以前的页面,是被保存下来的、并没有删除。

  他点开其中一个,忍不住地开始颤抖,看清楚内容的时候,他的瞳孔还是忍不住收缩起来。

  果然还是不够虔诚吧,神祇并没有照拂他,让这残酷而又血淋淋的真相铺开在他的面前。

  谢予白认得贺听枝的字,贺听枝的字如同他本身一般,内敛而又秀气,每个字都是工整而又美观的。

  中间是他的名字。

  然后,旁边标了一个“男主角”的字样。

  为什么……

  谢予白皱着眉,他眼尾开始泛红,似乎是猜出来什么,心底的暗示呼之欲出地提醒他注意这一切。

  周围无数个他熟悉的姓名指向他,有谢白瑜、斯内尔……甚至还有他之前好心救助过的雄虫。

  有很多是根本没有在贺听枝面前出现过的姓名,他本来就不该知道、也不应该写下这一切,这些名字却都不约而同出现在贺听枝的本子上。

  谢予白顿了顿,他动作忍不住停了下来,眼眸被一种新的绝望和残酷取代。

  他现在是在一本书里是吗?

  贺听枝这种绝对的预知能力,在许多事情发生前会勘测到,比如提醒他最近注意交通安全还是什么的,都是因为他是书中的角色。

  而幸运一点的是,他是男主角。

  谢予白手颤抖着,他唇部微微露出来一点弧度,看向床上闭着眼睛的贺听枝,他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初遇的时候,贺听枝提及谢予白到发现他是谢予白之后露出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看来对方当初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遇到他的,是吗?

  那种带有明显指向性意味的词汇,无疑告诉他,他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已知的。

  是既定要经历的显示,是早晚都要消失的。

  谢予白忍不住慌乱想到,那么他现在能干的是什么呢,他能够把贺听枝留在这个世界吗?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贺听枝看向这个世界总是茫然的,很少出去交际,可能对方也是拿了某个剧本的角色。

  ……或许对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剧情的推动作用。

  “你在干什么?”贺听枝突然说话。

  他看向谢予白,看着对方拿着自己的光脑,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高烧和晕眩让他浑身没有力气,大脑反应迟钝的思考。

  他的精神海突然感受到极大的波动,从昏迷之中挣扎着起来。

  谢予白看了一眼贺听枝,说不出来话。

  贺听枝下了床,他现在走路有种踩着棉花的错觉,他慢动作地汲着拖鞋,一只穿在脚上,另一只找不到了。

  他摸着一副口罩,仅存的意识里感觉对方现在是很难过的,要哄他。

  不能让他的雌虫难过。

  贺听枝带着口罩,他眼睛半睁不睁,看起来很困,高热的面颊贴着谢予白的,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

  他蹭着自己的雌虫,害怕把感冒过度给他,隔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谢予白站立着,感受着雄虫身躯环抱住自己,带着身体的热度。

  “为什么不开心?”贺听枝似是很茫然地歪了歪头,他盯着谢予白的眼睛看了一会,很快咕哝一句:“头好痛啊。”

  谢予白声音哑着,说没事。

  贺听枝蹭了蹭他,他抱住谢予白,拍了拍,声音里迟缓,似乎没听到谢予白的回答:“但是精神力说你很难过,是因为我吗?”

  “那我真的很过分。”

  贺听枝大脑晕眩,在清醒和头疼之前徘徊,他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以后再也不要感冒发烧了!

  “怎么办,有点难受。”贺听枝低声,“感觉到你难受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痛,我不知道我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你难过了。”

  谢予白低着头,他看到真相的时候没想哭,但是在贺听枝说他自己很过分的时候,莫名其妙眼眶发热。

  所以真的是这样吗?

  贺听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哇谢予白,可是我有时候也搞不明白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我真的很喜欢你,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喜欢。”

  “好想早一点来,让你不要受那么多苦。”

  谢予白突然感觉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只要对方真的喜欢自己就可以了。

  他心想:如果更早一点就可以了。

  这样哪怕离开的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可以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