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的声音很轻, 落在极安静的室内,似初春竹叶落下了一滴雨,悄然坠在心尖。

  她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身子来, 乌发濡湿, 眼睛朦胧,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

  “……”

  周染张了张嘴, 却没能说出话来,衣角被她拽在手心中, 像是一片被裁开的单薄纸张。

  陆悦刚刚转过头, 那白纸便似着了火般,她手心一烫,有些惊慌失措地松开了手。

  “没什么,”周染闭了闭眼睛,手覆上额头, “我……”

  她话还没说完,耳侧传来一阵轻细的响,床侧微微下陷,多了个人的重量。

  手腕被她握住,不由分说地向下拉去, 陆悦身子微微前倾,让周染直视着自己。

  “周同学啊,”陆悦笑了笑,眼角微弯,“你刚才说什么, 太小了,我听不见。”

  她松开周染手腕,身子却不急着下床, 膝盖抵着对方身侧,眉眼弯弯地笑。

  周染:“……没什么。”

  陆悦还在那儿笑,笑得卷发自肩头颤下一缕,晃晃悠悠地垂在胸前。

  她领口松散,细白脖颈向下延伸,没入一小片温软的影中。

  “你别装,我都听见了。”陆悦抬手覆上床沿,身子压在周染上方,高居临下地望着她。

  指尖描过脖颈,将她下颌抬起些许,陆悦低着头,任由卷发自面侧垂落,好似帘子般遮住了两人。

  细密的影洒了下来,周染有些看不清她神情,只能听见声音落在耳侧,含着几分笑:

  “刚才是谁啊?”

  腰际一热,她的手勾了上来,覆着单薄衣物,几乎能触到底下流淌着的温度。

  “是谁拽着我衣角,还不愿让我走的?”

  指尖隔着衬衣,轻巧地绕了个小圈,陆悦笑着,声音慢悠悠的:“是谁啊?”

  周染半仰着头,漆黑眼睛望着她,极静极寒,望不出任何情绪。

  如果陆悦没看到那拢紧的手,以及小小吞咽着的颈,她可能真的会被骗过去。

  腰腹画着圈的手停了。

  指尖像是细毫的笔,笔尖在白衣上划出一道柔软的线,搭上她面颊。

  陆悦撩开一丝黑发,帮周染挽到了耳后,身子这才退开一点,半坐在床沿,望着她笑。

  “行了行了,念在你是病号的份上,不逗你了。”

  陆悦笑道,声音轻快:“我去买点东西,走了。”

  她从床上下来,拿了房卡与手机,便径直出了门。

  关门声轻而细,“咔嗒”一声过后,房间重新坠入寂静之中,只剩下周染一个人。

  陆悦坐电梯来到酒店大堂,询问过几个工作人后,来到了一件小超市中。

  她在各种货架上看了半天,这挑挑那捡捡,最终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糖果饮料,领着两个超大塑料袋,颇为霸气的占了半个电梯。

  回去途中,陆悦还恰好碰上了同样下去偷偷买零食的小助理。

  小助理看着她的气派,不由得瞪大眼睛,很是惊讶:“陆悦,你买这么多巧克力,糖果,是给周总的?”

  陆悦耸耸肩:“不然呢?”

  小助理迟疑片刻,说道:“但周总从来不碰这些,应该不会吃的吧。”

  陆悦一笑,慢悠悠说:“没事。她要不吃,我吃了她。”

  小助理:“…………”

  吃了她?

  吃了谁,周总吗?

  小助理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默默将自己的几包零食藏好,一边鞠躬着一边溜了。

  陆悦则是沿着走廊,回到了周染房间前,将两大包东西放下后,才有空刷卡开门。

  屋内静悄悄的,床上没了周染身影,陆悦微一蹙眉,倒是在生气前注意到了淋浴间的响动。

  淋浴声停了,只余下几声水滴砸落,周染推开门,走了出来。

  周染换了身黑色睡衣,脖颈边围了条毛巾,长发则是湿漉漉的堆在身后,蔓出一缕水汽来。

  她转头望向陆悦,长睫湿润,乌瞳也蒙着水意,说道:“回来了?”

  下一秒,周染便望见了堆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神色僵了僵。

  她看着自塑料袋中横叉而出,极为显眼的一大块牛奶巧克力,迟疑了:“这些是?”

  “糖果,巧克力,果汁之类的,”陆悦掰着手指,“我每样都买了点,看你喜欢哪个?”

  周染摇头:“不用,我……”

  话还没说完,陆悦就瞪了过来,面上笑意无影无踪,望着凶巴巴的:“什么?”

  周染:“……”

  “葡萄糖水买不到,先将就着吃

  一点,”陆悦拾起一块巧克力来,在手中晃了晃。

  “自己动手,乖一点,”她笑着,“或者我来?”

  周染:“…………”

  她顿了顿,解释说:“刚发生低血糖的症状时,确实应该通过葡萄糖、砂糖之类,补充15克左右的糖分。”

  周染叹口气:“但现在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适当休息就好。”

  这一番话下来,虽然听着很有道理,但陆悦不免就有点泄气。

  满腔热情扑了个空,她就像是个刺破了空的气球,有些颓唐地坐在了椅子上。

  “……不好意思啊,”陆悦低着头,“我应该查一下的。”

  她虽然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一点低血糖的诱发与征兆,但也没真正去了解过。想当然的就买了一堆补充糖分的糖果,巧克力回来。

  陆悦有些郁闷,破天荒地违背了自己七点后不吃零食的戒律,撕开巧克力包装,咬了一口。

  巧克力很甜,带着点牛奶的淡香,但陆悦心不在焉地嚼着,却尝不到什么甜味。

  她囫囵吞枣般咽下去,又咬了一口,巧克力被唇齿上的温度融化,苦的,涩的。

  陆悦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将剩下一大块包好,身侧传来脚步声。

  周染走到了她身旁,长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身侧,发梢处蔓出一滴水来,将衣领润湿些许。

  她皮肤本就白,忽然换上件黑色睡衣后,更衬得肌肤细白如玉,像是藏匿云后的月光,不动神色的勾人。

  周染低下些头来,她迟疑片刻,轻声开口:“能给我一块么?”

  “我有点饿了。”她说。

  陆悦愣了愣,将手中巧克力递了过去,周染便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她动作幅度不大,垂眉敛目的小模样,像是只偷吃东西的仓鼠一样。

  周染神色平淡地含着巧克力,半晌后,公事公办般点了下头,评价说:“好吃。”

  陆悦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声,她抬指揉揉眼睛,掩不住的笑意。

  虽然能看出来,对方硬吞了块巧克力不过是为了哄自己,但陆悦必须得承认……她被哄开心了。

  将东西收拾好之后,陆悦也去洗澡换了身衣服,直接爬上了床。

  虽说一开始安排的是两间房,但周染不说,陆悦便就十

  分淡定地在她这“住”了下来,行李霸道地占满了衣帽间。

  周染正坐在床头翻书,修长五指覆着墨字,轻轻翻过了一页。

  陆悦从边侧爬上来,周染便将书合拢起来,随手放到了床头柜上。

  “要关灯么?”她说。

  漆黑长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柔软地垂了下来,在面颊上画落几道窄窄的影。

  陆悦点了下头,她抬手去按床头柜旁的按键,“咔哒”几声,房间便坠入了黑暗中。

  。

  虽说旅游这两天,她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但都是一人一边,连被子都分了两床,并没有想象中的旖旎气氛。

  山间的清晨起得早,阳光透过遮光布漏进几缕,鸟儿欢快地啼叫着,曲中满是袅袅春.色。

  陆悦这次醒的早,反而周染睡得很沉,长睫安静垂落,随呼吸轻轻颤着。

  难得这人醒的晚,陆悦不想吵醒对方,蹑手蹑脚、轻而又轻地换了衣服,起身出了门。

  餐厅之中,小助理居然也早起了,兴冲冲地和她挥手:“陆姐陆姐!”

  “酒店附近有家小餐馆,那边有薄煎饼吃,”小助理跃跃欲试,“要不要一起去?”

  陆悦正好对酒店的自助早餐兴趣不大,点头答应了下来,和小助理两人离开了前门。

  酒店位于半山位置,只要向下稍稍走一小段,便能见到好几条村落。

  虽然没有二十分钟车程之外的小镇热闹,但也是柳蓬连蝶,别有一番风味。

  小助理一直念叨的薄煎饼,其实算是卷饼果子的一种本土化身。两人站在随意搭起的店铺门口,围观着阿姨卷饼。

  面饼铺展开来,阿姨用料十分大方,包起来后厚厚实实的一大块,捧在手中沉甸甸的。

  陆悦和小助理一人一半,还给周染打包的一份。两人正准备在凉棚中找个位坐下时,阿姨又做了个煎饼卷,不过这次是小份的。

  “这里也没有其他客人啊,”小助理心直口快,好奇地问出声,“阿姨你这是要做给谁呀?”

  阿姨笑了笑:“虽然没客人,但是有只小野猫哩。”

  正说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拨开瓜藤,抱着些水果钻了进来:“容姨——”

  话刚说了一半,小姑娘猛地睁大眼睛,用手指着陆悦,大

  喊说:“你怎么在这里!!”

  煎饼阿姨皱皱眉,呵斥说:“这两位是客人,别去惹人家。”

  小姑娘不满地跺跺脚,嚷嚷说:“那人和乔疯子是一伙的,狼心狗肺,你干什么和她们说话!!”

  她在那大吼大叫,小助理都傻了,小心翼翼地问说:“怎么了?”

  陆悦冷笑一声,将昨晚的事泛泛提了几句,没想到小姑娘一点就炸,登时涨红了脸。

  “虽然偷东西是不对,”她喊道,“但你和乔疯子一起走,就是要偷你的!”

  这是什么歪理,小助理听得心中冒火,正要帮陆悦骂回去时,被她拦住了。

  “……乔疯子?”陆悦稍稍偏过头,声音静了几分,“你说周染?”

  小姑娘哼了声,不顾煎饼阿姨的各种阻拦,喊道:“什么周染,是乔染!”

  小姑娘嚷嚷说:“以前一副死人脸,昨天居然拽我衣领,眼神恐怖的要死,还特别凶地骂我!”

  她骂骂嚷嚷一大串,小助理听得云里雾里,反而是陆悦有些怔然,望见了些许昨天发生事情的轮廓。

  只是,她口中描述的这个人,和自己印象中的周染完全不同啊。周染真的会蓦然出手,拽着别人领子威胁吗?

  ……想象不出来。

  陆悦忽然便觉得,自己可能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对方,别说各种喜好了,她甚至连周染有纹身都不知道。

  而那几年前,在陆悦觉得极为突兀的分手,现在看来,却似乎从感情开始的最初便埋下了伏笔。

  她不了解周染的家庭背景,也同样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两人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就像是一个本身就碎裂的花瓶,哪怕用胶带缠住,裂痕却不会消失,而是在积蓄到极点后,带着绝望爆发而出。

  陆悦想的出神,手中的煎饼都忘了吃,而一旁的小姑娘气势汹汹喊了半天,最终把自己嗓子给喊哑了。

  她咬咬牙,将带给煎饼阿姨的东西堆到桌上,最后回头看了眼陆悦与小助理。

  “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差劲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真以为所有人都是生来就有父母的吗。”

  小姑娘吸吸鼻子,声音忽然便有些难过:“特别是乔疯子,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砸下

  来,陆悦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不由得蹙了蹙眉。

  小姑娘可能因为自己无父无母,有些羡慕完整家庭的孩子,也就催发了些许怨恨,但这和周染又有什么关系?

  陆悦只觉得莫名其妙。

  周染这人虽然冷冰冰的,对母亲却是照顾的极为周全、面面俱到,周阿姨只需要安静美丽地发呆就好了。

  陆妈妈都曾感叹到,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从来不发火、会做饭拖地扫地喂猫咪、甚至还能赚钱理财的女儿——她半夜都能笑醒。

  陆悦对此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想拧开周染螺丝看一看,她究竟是不是个机器人。

  只可惜小姑娘说完就跑,也没有给陆悦一个询问的机会,甚至都没有去解释“乔染”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

  等陆悦和小助理回到酒店时,已经差不多是九点。

  陆悦估摸着周染肯定醒了,打算把煎饼带给她吃,便和小助理在门口分别开来。

  她回到房间中,果不其然,床上已经空了,只是陆悦在房间中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了周染的影子。

  这人神出鬼没,这是去哪儿了?

  陆悦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将煎饼先放进冰箱里,晃悠去了酒店大堂。

  依照她对周染的了解,对方有可能在餐厅吃早餐,也有可能和其他员工在谈事情,或者又跑角落里偷偷加班去了。

  陆悦正打算给周染打个电话,好巧不巧,她就在酒店的会议室中看见了她的身影。

  会议室在酒店二楼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不特意走过来的话,很难发现到。

  周染坐在沙发上,墨发随意披散着,白色灯光落在她面侧,勾勒得棱角分明。

  她神色极为冷淡,鼻梁细而笔直,眼睛像是一枚漆黑的玻璃珠子,冰冷的叫人心中发憷。

  在周染的对面,站着小助理和另外一名瑟兰职员,两人颤抖着低下头,眼角都红了。

  陆悦走近了些,隐约听到几句对话。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出现了人身伤害,作为个人组织的公司活动,我们是有连带责任的。”

  周染并没有骂人,面色望着也很平静,但小助理就是被她说的眼睛都红了,泪水不止地在眼眶打转。

  “周、

  周总您消消气,”一旁的女职员帮忙说话,“小墨她也是没有经验,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不小心的啊。”

  周染神色暗了暗,声音骤冷:“无论是公司组织还是集体组织,在你策划活动的那一瞬间起,就必须有明确的法律认知以及责任分配!”

  小助理依旧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向下落,哭着说:“对,对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周染沉默着,手渐渐拢紧。

  旁边的女职员没注意到周染的神情,而是忙着安慰哭泣的小助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周总啊,反正陆小姐都平安回来了是不是,也就没必要再计较啦,”女职员小声说道,“下次不犯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嘭”一声闷响,桌上玻璃杯剧烈晃着,溅出一连串水珠来,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旁边。

  周染猛地拍桌起身,她压迫感极为强烈,漆黑的眼睛像是烧了起来,里面满是冰凉的怒火。

  小助理与职员都被吓到了,呆呆地望向她,身子僵硬无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出事了呢?”

  周染一字一句,声音极冷:“如果陆悦出事了呢,那该怎么办?”

  “如果她迷路了,如果她受伤了,如果她昏迷了怎么办?”

  周染声音愈高,带着点颤抖的气音,“如果她没能回来呢?”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弟弟,她的亲人们该怎么办?!”

  周染声音猛的拔高,几乎是吼了出来,小助理和女职员半抬着头,已经被她这幅模样吓坏了。

  周染扶着桌面,手极用力地向下按着,骨节几乎要冲破薄薄的皮肤,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万一出事了,她的亲人该怎么办,”周染缓了口气,声音低了些,“你们说啊。”

  周染低着头,紧紧闭了闭眼,最后一句话轻不可闻,轻到几乎没人听见,层层叠叠地堆着痛,埋着苦,

  “我又该怎么办,”

  周染喃喃重复着,“我又该怎么办。”

  。

  周染不说话后,会议室中一片死寂,只能听得见两个女孩低促的呼吸,还有细弱的啜泣声。

  方才的几声似乎用掉了周染全部的力气,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胸膛起伏着,抬手

  轻轻地摩挲眉梢。

  会议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陆悦将门推开些许,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门口。

  她拢了拢手,微微抬着头,望向房中三人,僵笑说:“你们在这里啊。”

  周染顿了顿,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站起了身:“抱歉,我出去一下。”

  她说着便离开了会议室,小助理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汹涌地落下,小助理哭得直打嗝,声音断断续续的:“对、对不起……”

  “没事了没事了,”陆悦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小助理哭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她打着嗝,抬手揉着眼角:“不,其实周总说得对……”

  旁边的女职员叹了口气,说:“工作两年多了,我还从没见过周总发火,还以为她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的那种人。”

  “谁知道,昨天晚上,还有刚刚……”女职员抿着唇,还有点后怕,“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陆悦垂下头,没有回复。

  她又安慰了一下两人,便也跟着起身出了门,绕过大堂,在阳台遇见了周染。

  周染一人站在阳台上,她半倚在栏杆之上,望着原处的连绵云雾山海出神。

  她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手中握着那个玻璃杯,眉眼低垂着,神色极为疲惫。

  “……陆悦。”

  周染哑声唤她。

  玻璃杯中盛着些清水,她手颤得太厉害了,波纹一阵阵荡开,溢出零星水花来。

  陆悦走到她身旁,喉咙有些发干,犹豫了片刻后,才勉强勾出个笑来:“怎么啦?”

  “我在外头偷听了几句,你这是生气了么。”陆悦轻声说着,抬手覆上了周染面颊。

  沁冷的,柔软的。

  陆悦弯了弯眉,她心中酸酸涩涩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半开玩笑般说:“真稀奇。我第一次还是见你发火,你居然也会发火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只想拍自己一巴掌。

  自己不是出来安慰人的吗,说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悦讪笑两声,正想说些什么其他的东西盖过去,忽然听到极清脆的“啪——”一声。

  玻璃杯骤然落地,在白瓷石上摔得粉身碎骨,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被阳光一照,

  像是无数细小的宝石。

  清水自碎片之中,轻缓地涌出,铺展开来一方水泽。

  周染扶着她,将头靠在肩膀处,身子一直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陆悦望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她低垂着头,长发自肩头丝缕滑落,柔软地掠过细白衣领,蔓出一缕浅淡的水汽来。

  周染呼吸短促,声音止不住地颤:“我会害怕。”

  她这样说着。

  “陆悦,我会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7 20:48:02~2020-08-08 21: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村口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废龟、Wide 10瓶;清和 5瓶;owlte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