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很安静, 灯光被尽数关灭,只余了从丝薄窗帘中,影影绰绰铺洒而入的月光。

  她触上自己面颊, 动作极温柔, 指腹描过眉眼、鼻梁,掠过了唇畔。

  轻的像是一个吻。

  月光如纱, 周染微垂下眼帘,她长发柔顺, 黑缎般搭在脖颈上, 丝丝缕缕的凉。

  她不说话,陆悦却有些失神,伸手覆上她的面颊,指下细腻柔软,轻轻地挨了过来。

  周染弯下身吻她, 唇畔微有些沁冷,呼吸却是热的,起初只是浅辄而过,渐渐地失了些分寸。

  淡薄唇色染上绯色,是浅淡的石榴红, 舌尖轻舐,齿贝温柔地拉扯,胜过千言万语、零碎字节。

  薄薄的浆果皮被咬开,石榴汁溢了出来,唇齿间讨到一丝甜意, 似蜜、似砂糖。

  陆悦被亲得迷迷糊糊,她伸手揽住对方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仔细想想的话, 之前无论是谁主导,似乎都是自己主动撩拨,主动引出的沉沦。

  而周染主动的吻,每次都是轻浅的,生怕伤着自己般,收敛着、克制着,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有时候,陆悦就会想。

  到底是情.思藏得太深,还是湍急溪水太过混浊,将落花打得支离破碎。

  清冷月光似乎也变得热烈,馥郁蔓满了指节,她咽了咽喉,却尝到满溢苦涩。

  身下的人动了下,抬手推开了周染,她半倚在沙发中,偏过了头去了。

  “抱歉,”陆悦低垂着头,将掉落肩带拽了回去,轻声说道,“我忽然没心情了。”

  她被吻得面色微红,眼眶蒙着水雾,双腿紧紧并拢着,微不可见地摩擦了一下,被衣裙勾勒出柔软的轮廓。

  …真的没有心情吗?

  陆悦知道,自己在说谎。

  在周染吻她的那一刻,她便想要就这样沉沦下去,情难自禁地想要抱紧她,欲.念毫不掩饰。

  周染垂头:“对不起。”

  陆悦有点烦躁,她抬手揉了下头发,说道:“为什么要道歉?”

  “嗳,只是忽然没心情了而已,你道歉干什么,不用道,”陆悦嘟囔着,“早知道,我就放个爱情片。”

  她靠回沙发上,双腿交叠翘起,腕间一晃一晃,被月光映的星白。

  陆悦抱怨说:“这恐怖片哐哐当当,让我总有种做着做着,沙发下就会有个鬼冒头的错觉。”

  周染:“…………”

  周染神色没之前那么紧绷了,她似乎松了口气,转头望了眼被暂停的电影画面。

  “还看吗?”她问。

  陆悦摇摇头,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说:“感觉就是为了吓人而吓人,挺无聊的。”

  虽说有名,但毕竟是小成本电影,精力都放在怎么“吓人”之上,反而在故事上有些乏味。

  陆悦打了个哈欠,她抬指覆上额头,触到些许滚烫之意,是还未褪去的情.欲。

  她一抿唇,猛地站起身子来,动作之大,速度之快,把身旁的周染都吓了一跳,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不看了,”陆悦伸了个懒腰,面颊上带着薄薄的粉,“我去洗澡睡觉。”

  周染乖乖点头,她打开了灯,将半开的零食细细封好,将凌乱的桌面整理齐整,顺手把刚才踹下沙发的枕头拿起来,端正地摆了回去。

  她忙活好一阵,大厅重新恢复了整洁干净,正勤勤恳恳地擦桌子是时,陆悦洗完澡出来了。

  周染恰好弯着身,睡衣松松坠下,腰线弯曲,一缕墨发黏在额间,抬头望向她。

  陆悦心停跳了一拍。

  周染看着她,稍微蹙了蹙眉,神色凝重地问:“你发烧了?”

  陆悦状态看着不太对劲,她披着一件宽大浴巾,眼神湿漉漉的,肌肤盈盈地泛着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她鼻尖微有些红,指尖不自觉地攒紧了浴巾,声音结结巴巴的:“没、没有!”

  周染几步走上前来,陆悦慌忙要躲,结果脊背“哐”地撞在玻璃门上,撞得她眼角泛红。

  “对不起,”周染有些慌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陆悦,你没事吧?”

  陆悦摇摇头,眼睛朦胧中,见周染面容近在咫尺,屈指覆上她额头,探了探体温。

  “有点低烧,”周染收回手,抿着苍白的唇,长睫蹙起,“你先坐一下,我去拿退烧药。”

  陆悦要哭了:“不不不,不是发烧,不用拿!”

  她有些站立不稳,双腿微微打颤,面颊红得越发厉害,猛地抓住了周染手腕。

  周染一愣,停住了。

  手

  腕处相贴的肌肤滚烫,热气汹涌蔓了进来,陆悦微微喘着气,坚定说:“没有发烧,你睡觉去。”

  说着,她一把放开周染手腕,转身跑回了房间之中,“嘭”的一声后,留周染怔然地站在客厅中。

  “……生气了吗?”

  周染低垂下头,喃喃说着:“我又让她生气了吗?”

  她侧着身子,目光落在身侧的木柜上,向下数三格子,里面装满了发烧药。

  殊不知“生死逃亡”冲回房间的陆悦,身子再也站立不稳,滑落在了地面上。

  她长长呼了口气,睡裙被薄汗洇透,用手背擦了下额间,有些后怕地嘀咕道:“没有发现吗?”

  应该是没有发现的。

  陆悦抬手捂住面颊,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碰,便会溢出水来。

  天知道自己被周染那坏家伙撩.拨起来之后,在浴室里面自己琢磨了多久,结果勉勉强强刚一出来,又和她撞了个照面。

  ——太丢脸了!

  陆悦抿了抿唇,有些泄愤地砸了下房门,“咚”的一声,不知道屋外周染面色又白了几分。

  你说这要是在自己家…怎么着……也就算了,毕竟人有生理需求是非常正常、非常合理的事情,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但关系这是周染家,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就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自己就不该和周染看电影,谁知道看个恐怖片都能亲到一起,这点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周染长得太好看,一副白白净净的皮子,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个人。

  陆悦这样想着,越想越气,又重重锤了下房门,开始生起闷气来。

  她撑着门站起身,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蹭了两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

  第二天,三人行驶在去往福利院的路上,周染在前排开车,另外两人则坐在后排。

  车内安静无比,周染本来就沉默寡言,但小洛这小姑娘也翘着腿不说话,让陆悦压力很大。

  陆悦找了个关于猫咪的话题,想要和小姑娘聊聊天,结果被她白了一眼。

  小洛凶巴巴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谁会喜欢猫啊!”

  “猫都是养不熟的,”她大声喊着,“都是白眼狼!”

  陆悦

  心中念着不和孩子计较,和颜悦色地说:“但你看周染家的糯米,不就很粘人、很听话吗?”

  小洛沉思片刻,坚定说:“那是灵异事件。”

  陆悦懵了:“什么?”

  “我无论拿什么好吃的诱骗,糯米都不搭理我的,”小洛咬牙说,“冰块一回来就扑上去了,简直是差别对待!”

  陆悦失笑,心想这小孩真是别扭地可爱,分明就对糯米喜欢的紧,口中还是不肯承认。

  周·冰块·染一脸漠然,淡定地继续开车,丝毫没有被后座聊天的两人影响到。

  福利院位于稍偏远的地区,仅仅一桥之隔的位置,便是荒废已久的旧城区,里面游魂似的游荡着无数流离失所的人。

  福利院外面看着很破旧,其实里面布置得十分温馨,院长热情地接待了两人,甚至还端出了两杯清淡的茶水。

  “麻烦两位千里迢迢来这里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院长是位年长的女性,两鬓有少许斑白,面上气色却还是很好。

  她叹了口气,说:“说实话,这里环境真的不适合孩子长大,周小姐愿意领养小洛,真的是太好了。”

  周染沉默着点头,而陆悦有些疑惑,说:“为什么?”

  “福利院的位置太不好了,”院长坦然说道,“您来时也看见了,旁边就是旧城区。”

  陆悦反应过来:“是因为东巷街的缘故吗?”

  东巷街位于旧城区的深处,是臭名昭彰的法外之地,各种犯罪行径层出不穷,是楠城人谈之色变、敬而远之的可怕存在。

  院长点头,方才慈祥的神色蓦然凝重起来,声音中满是后怕:“是的。”

  “洛洛她…曾经被东巷街的一家夫妇领养过,疼孩子疼得不得了,没想到居然是想用洛洛去走私货物。”

  院长深呼吸着,眉间紧绷着:“我当初就应该果断拒绝,东巷街的人,怎么可能有一个好东西。”

  “无论是大人孩子,能在那种腌臜污秽中活下来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不是强盗就是杀人犯!”

  她越说越激动,愤懑地喊道:“卑劣性根植于骨头里,血都是黑透的,全都无可救药。”

  周染沉默着,端着茶杯的指节紧绷,苍白的肌肤下,隐约能望见青色血管

  。

  她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茶水中却涌出细密涟漪,被杯壁撞得支离破碎。

  陆悦被激动的院长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安抚了好几句,院长才慢慢冷静下来,向两人道歉。

  看得出来,院长是把所有孩子们当家人看待的,所以被东巷街夫妻骗了之后,才会这么的愤怒。

  冷静下来之后,院长与周染在签署着各种文件,交代着事项,而陆悦觉得屋子里闷,便想着出来走走。

  分明才中午时分,天空却是昏暗的,灰蒙蒙的一片,望不见阳光与白云。

  一群小孩在庭院中玩着,用做工劣质的塑料铲挖着泥土,堆成小山的模样,再往上插着小白花作为点缀。

  小洛也在其中,听周染说她虽然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但其实已经10岁了,在一堆豆丁中,算是个领头的小大人。

  不过陆悦没想到的时,除了玩泥土的孩子们,她居然见到了另一位熟悉面孔。

  纹身店的俞姐换下了以往的艳丽衣裙,穿着朴素的米色衬衣,正作为义工看管着孩子们。

  她冲陆悦妩媚地眨了下眼,声音轻佻:“小陆美女,和周染一起来的?”

  这声喊得陆悦寒栗都出来了,一脸无语地盯着她,俞姐便耸耸肩,摊手说:“开个玩笑,别在意。”

  小洛玩得手上脏兮兮的,随意在衣物上蹭了下,一蹦一跳地走过来:“我可以再留一会吗?”

  陆悦笑着说:“嗯,多久就行。”

  小洛难得笑了,她正准备回去加入小伙伴们,倏地想起什么事,急刹车转弯跑回来了。

  “喂,大小姐!”小洛喊道,“你没有和院长说冰块脸的事吧?”

  她在长裤上擦了擦手,小声嘟囔说:“要是院长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她领养我的。”

  俞姐也赞许地点头。

  她们打着哑谜,陆悦听得都迷糊了,问道:“为什么?周染家有什么事情啊?”

  两人皆是一愣,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悦。俞姐抿着唇,半天才缓缓开口:“周染没说过?”

  陆悦更懵了:“说过什么?”

  “院长恨透了东巷街,但周染却是从小在那里长大的,直到几年前才和母亲搬到了东区,有钱之后去了半山别墅区。”

  俞姐叹口气,说:“但

  实际上我看啊,她并没有走出来。”

  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阴冷肮脏的街道,那个昏暗阴霾的角落。

  陆悦呆了呆,她指尖被自己握得生疼,声音像是飘在耳侧:“我不知道。”

  周染从来没有说过。

  她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其实或多或少,陆悦猜测过对方家境并不好,但她从没想到,周染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

  她虽然没有去过东巷街,但身旁大人们或多或少地都会提起,而新闻中的谋.杀案,强.奸案,抢劫案……起码有70%以上,都发生在东巷街之中。

  充斥着无数犯罪,游离于城市边境、法律边缘的小巷,这样一个恶劣、恐怖的环境,不应该是孩子成长的地方。

  “你帮我管下孩子,我去抽根烟。”

  俞姐拍拍愣神的陆悦,还没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绕到建筑的后面,指节夹着一只Sobranie女士烟,火机咔嗒亮起,蔓起寥寥的单薄烟雾。

  俞姐半倚着墙,细密的睫垂着,她眉眼被拢在烟雾中,向着身旁走来的人,挑眉一笑。

  周染踱步走来,手中拿着几个文件夹,她四处望了眼,询问说:“陆悦和小洛在哪?”

  “在庭院玩呢。”

  俞姐声音慵懒,她斜出一截手臂来拦住了欲离开的周染,晃了晃手中半满的烟盒。

  “别走啊,”俞姐抿着笑,“陪姐姐一会,说下话。”

  周染冷淡说:“戒了。”

  俞姐怔了下,“啧”了声后将烟盒收起来,随意揣在怀中,鄙夷说:“说戒就戒,你还是人吗。”

  雾蒙蒙的光落下,两人站在角落中,身侧被建筑割离出一块三角形的尖锐阴影。

  周染被隐没在黑暗中,斑驳的光似碎片般落在发隙间,与她声音一样是冰冷的。

  她问:“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情,”俞姐反问说,“也差不多到四年了,‘那日子’你不是清楚的不得了?”

  周染沉默着没说话,俞姐夹着那支细长的香烟,殷红颜色的指盖辄过薄薄烟皮,长叹了一口气。

  “这操他X的生活。”

  俞姐深吸了一口,烟草簇簇燃烧着,火星点亮了昏暗的角落,声音似叹息般:“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你忍了多久

  ,收集了多久的证据,厚厚几沓医院证明、录像录音、目击证人。那个人渣差点杀了你——他却只判了区区四年!”

  俞姐声音骤冷,笑意肆虐:“开玩笑,四年‘劳改’之后,出来一刀把你捅了吗?!”

  周染静静地听着她,偏头避开缭绕的烟雾,身形向后靠了些许,更接近黑暗之中,边缘被吞噬的模糊不清。

  她说:“我获取的私人录像,录音本就不能当做证据出示在法庭上,当时还是太年轻了。”

  俞姐说:“那现在呢?”

  周染沉默了片刻之后,淡声说道:“把烟灭了吧,呛。”

  俞姐耸耸肩,一边心想你这人可是最没资格说着话的人,一边还是顺从地掐灭了烟头。

  “当时有钱就好了,”俞姐神色恹恹,叹气说,“请个好点的律师,不至于这样。”

  一阵风猛地涌来,带走了缭绕烟雾,留下寂冷的黑。

  “无所谓。”

  周染说:“目的达到了,过程不重要。”

  俞姐咬着牙,反问说:“他马上就要刑满释放了,你又打算怎么办?让他再次出来,毁了你,毁了你的生活吗?”

  她激动地离开了墙面,直直地看着周染,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怒火:“你就打算这么等着?!”

  俞姐声音没有控制住,尖锐地刺入耳朵,震得她鼓膜嗡嗡作响,可周染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时候,俞姐真的想掰开这人看看,看看里面究竟是冰块还是木头,怎么能够永远这么冷静,永远这么无动于衷?

  但她永远都能记得那个独自出现在店前的孩子,那个穿着破旧校服,带着满身伤痕,请求自己纹身的孩子。

  俞姐看见那小孩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见她的身形被黑暗融化,凝聚成一个更加冰凉,更加尖锐的形状。

  周染半倚着墙壁,黑瞳淡淡的像是没有光泽,影子被光扯得细细长长,似一把锋利刀刃。

  “——不会。”

  她轻声回答着,回答俞姐之前提出的问题:“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

  福利院的小孩们还是头次见到陆悦,都对这位好看的大姐姐很是好奇,扒着她不愿放开。

  “姐姐,你的衣服好好看啊”、“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姐姐

  你有女朋友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陆悦被一众小孩弄得头大,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小孩们闹归闹,被小洛凶了几句便都安静下来了,玩泥土的回去玩泥土,玩皮球的回去玩皮球,乖巧地不得了。

  陆悦和几个小男孩玩了会接球,一个不小心,那皮球便越过肩膀,咕噜噜地滚到了很远的位置。

  “我去捡吧,你们乖乖呆着这里哦,”陆悦叮嘱说,“小洛,帮忙看一下。”

  小洛满口答应,陆悦便起身去追那个皮球。

  结果不知怎么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带着皮球向前滚去,陆悦穿着高跟鞋又跑不快,只能苦不堪言地追在后面。

  皮球好不容易被墙壁截停了,陆悦欣喜若狂,刚刚一把将球握在手中时,耳边传来了几句交谈声——

  “算了算了,说些别的。”

  俞姐懒洋洋地倚靠在墙上,暧昧地笑了下,说:“你那小女友,陆悦怎么样了?”

  一听到自己名字,陆悦便屏住呼吸,她悄悄地靠在墙边,虽然看不清谈话的两人,但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不是女友。”周染低声说。

  俞姐大失所望,痛心疾首说:“不是吧你,你还没说明白?”

  周染默默点了下头,声音慢吞吞地:“陆悦她…她很好,她值得更好的。”

  “拜托,谁条件比你好啊,自信点啊钻石宝宝,”俞姐翻了个白眼,“看看你一年赚多少钱,什么东西买不起?”

  周染轻轻摇头,她拢着双臂,漆黑长发低垂着,遮掩了面上神情。

  她说:“不是这样的。”

  大家都喜欢在幸福家庭中长大,阳光般干净澄澈,没有受过风霜与挫折,永远热烈而美好的人。

  没有人喜欢冰冷的黑暗,也没有人喜欢伤痕,喜欢疼痛,周染也是如此。

  “孟子瑜,岳墨,还有很多豪门的孩子,她们都很好。她们有实力,有才华,有资本。”

  周染轻轻叹口气,声音很低:“不像我这样寡言,与她们相处会更加舒服,更加愉快。”

  俞姐无语地看着这人把自己否决的一无是处,心中把周染掰开看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那头周染还在一个个地数着自己的缺点,马上要突破

  二十个的时候,俞姐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她。

  “行了,你说自己配不上陆悦,那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俞姐说,“她喜欢谁你知道吗?”

  周染神色越发落寞,声音愈来愈低,都快要听不见了:“不知道。”

  刚才还锋利无比,像是攥着匕首的人,一谈起陆悦就怂成了这个样子,看得俞姐直叹气。

  俞姐感慨万分,说道:“现在的孩子啊,学了这么多知识,却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了解。”

  “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极观点不谈,从你个人而言——你喜欢陆悦吗?”

  几步之遥的陆悦紧张地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捂着自己嘴巴,聚精会神地头听着。

  俞姐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周染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她偏头望着墙沿,目光望着上面斑驳的青苔,默不作声。

  她轻轻蹙着眉,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支线,踌躇了许久、许久,让陆悦都有些心急之后,才终于开口。

  “……嗯。”

  周染声音很轻,柳絮般散在风中,字句零落,声音愈来愈小,几乎有些听不分明。

  但陆悦听到了。

  她说,“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似烟火般炸响在耳旁,陆悦整个人都懵了,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她脑子晕晕乎乎的,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吃了自己整整一天的醋,现在想想这真的是傻到家了。

  陆悦面上烫的厉害,她抬手捂着面颊,心怦怦跳着,思绪乱哄哄地堆在脑海之中。

  为什么周染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陆悦只纠结了一秒钟,很快便释然了。

  周染这人吧,你无论是让她上厅堂下厨房,让她开起重机悬横梁,还是让她当美妆集团CEO,她都能游刃有余,胜任所有职位。

  哪怕是你打发她去西伯利亚挖化石,去火星采矿石,她都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完美的挑不出差错来。

  但如果要让周染当面说一声“我喜欢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说不出口。

  自从陆悦认识她,周染就已经是这个性格了,沉默的,闷闷的,一逗就会害羞,却又永远不会生自己气的人。

  真要逼着周染说“我爱你”,她可以咬着下唇红

  着眼角,冰雕般直愣愣地杵着,一直纠结到明年去。

  不过兴奋归兴奋,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陆悦自然是要继续偷听下去的。

  周染沿着墙角坐下来,极轻地叹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我太糟糕了。”

  她长睫垂着,低声说道:“我总是让陆悦生气,总是让她不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俞姐心想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可说不准呢,她轻扶着腰际,语重心长说:“你听我的。”

  “没有什么矛盾,是来一次不能解决的。”俞姐笑盈盈的,“如果不行,那就来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陆悦:我同意!(大声)

  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