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绕了一个大圈子后，苏念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包厢。
“这里，”苏念年侧过身让祁凝先进去，“我说了我是认识路的。”
听到她语气中的小得意，就算心情有些沉重，祁凝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包厢内部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时大了不少，各种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近似于酒店的房间了，而且较之门外那昏暗的环境，这里十分明亮，地板也光洁可鉴。
祁凝的目光从床与沙发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了某个造型奇怪的椅子上。
一般的椅子……扶手和椅腿上是不会有这种类似医院用具的绑带的吧。
不仅是椅子，门边的收纳柜上也放着许多奇怪的物件——通过它们的形状，祁凝大致能分辨出其中一些物品的用途，但更多的是她认不出来、也不想认的东西。
结合着走廊上的服务生进行联想，这个包厢除了用来观看拍卖现场以外，其余的用途便显而易见了。
祁凝提了一下斗篷的尾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包厢内的温度好像比外面更高一些。
“斗篷不能取下来。”苏念年的声音打断了祁凝的动作。
不用她多说，祁凝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天花板的角落。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祁凝却依然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走到苏念年身边，和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嗯，我知道了。”
这时，她们的包厢门被人叩响了，一道腔调奇怪的男声从外面传来：“舒小姐，今天还是不需要人陪吗？”
祁凝低着头，余光却悄悄的飘到了苏念年的身上，那个人叫她“舒小姐”，是她在这里的假名吗？
苏念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需要。”
“我们老板最近新找到了几个很漂亮的小宠物，还没有被人碰过……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推搡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外，祁凝还耳尖地听到了低低的呜咽。
“这是老板亲自为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能给点面子，”那人说到一半时停顿了一下，门外的哭声跟着变大，“如果您看不上的话，她们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可能就要被送去表演了。”
“……”祁凝藏在面具底下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她意识到对方这是半强行的要给苏念年塞人。
而在隐瞒身份的前提下，苏念年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拒绝。
“别哭了！”
随着敲门那人的训斥，门外的动静逐渐嘈杂，一声声求饶和啜泣踩在了最容易让人心软的点上。
苏念年微微抬起头，在祁凝以为她要松口了的时候，她出声说道：“不劳费心，我自己带了宠物。”
她偏了偏头，尽管表情全遮在面具底下，祁凝仍然感觉到了她在看自己，“她很容易吃醋，所以还是算了。”
祁凝心头一跳。
换作之前，要是有人敢称呼她为宠物，不管对方身份如何，不管自己冲动行事的后果是什么样，她都不会给那人第二次这么说话的机会——
可现在这么说的人是苏念年。
祁凝的面颊开始发烫，她望向苏念年，睫毛快速地眨动了几下，安静极了。
嗯……苏念年说的也没错，她确实很容易吃醋。
苏念年这时仍看着祁凝，她在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的措辞而生气，但在发现祁凝露在外面的眼睛中没有不满后，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双方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祁凝张嘴想说话，却被门外那个不依不饶的人横插一脚。
那人换上了谄媚的语调，试图说服苏念年，“可是……老板特意吩咐了，这份礼物是专门为您准备的，您就当个乐子，放在旁边也行，不然咱们也不好交差呀。”
“送我的礼物……？”苏念年尾音拉长，在对方以为她改变了主意的时候，话锋一转，“哭哭啼啼的，这么不情愿，你不如送回去。”
外面的哭声骤然停止，说话的人也沉默了几秒。
过了一会，他重新开口：“那……”
祁凝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重重地砸在了大门上。
一声玻璃炸碎的响声过后，包厢内外都恢复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听不懂？”祁凝幽幽地开口，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的沙哑声线阴测测的，“带着你的人滚。”
苏念年刚直起的背又放松了，她拢了拢斗篷，下意识地离祁凝近了些。
她感觉到祁凝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而且是她很喜欢的檀木味，平淡又悠远，能抚平人心中的不安与焦躁。
苏念年第一次有了想靠在某个人身上的冲动。
只是现在的场合不太合适……要不等回家之后，问一问祁凝愿不愿意让她靠着睡一觉吧？
她没有察觉到的是，自己的靠近让祁凝整个人都绷紧了，连指尖都僵硬了起来。
被堵住了剩下的话，男人在外面站了片刻，再次开口时，便换了一个话题：“舒小姐，打扰了您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您……”
他等了一会儿，见包厢内安静无声，就接着说道：“有一位客人看中了您提供的拍品，她托我来问问您，愿不愿意私下出售，她愿意出五倍于底价的价格……”
“不要，”没等对方说完，苏念年就出言打断了他，“你可以走了。”
她因为祁凝身上的淡香开始犯懒，不想再和这个人周旋了。
男人又说了几句话，却一句回应都没得到，只能恨恨地咬牙，带着三个“宠物”一起离开了。
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宠物”对视了一下，之前脸上装出来的可怜与无辜荡然无存，眼中只有阴狠的算计之意。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远离，苏念年就转头看向了祁凝，就见对方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的水果。
“最好不要吃这里的水果。”她说道。
祁凝是因为苏念年的主动靠近，而在定定地出神，并不是想吃水果，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便顺口问道：“如果吃了的话，会怎么样？”
不能吃是因为里面下了药吗……这些水果的颜色看起来确实太亮了一些，肯定是有问题……连水果都下药，那苏念年以前一个人来这种地方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危险……？
“不会怎么样，就是不太好吃。”
祁凝：“……”
苏念年：ovo
“……好，我不会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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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年与祁凝没等多久，包厢中的灯光就突然暗下一截，眼前的空白墙面上出现投影的画面，拍卖会开始了。
一件接一件的珍奇异宝被放上拍卖台，竞价的人只需要按下手边的按钮，就能以一次最低五万的加价与他人竞争。
随着卖品的价值越来越高，会场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火热，无论是拍卖师那巧舌如簧的口才，还是激烈无比的竞争，都极其容易令人失去理智。
这种大脑一热、开始不顾实际进行竞价的情况，在叫了“服务生”陪伴的包厢中尤为突出。
温声软语之下，别说五万的加价了，很多人几乎看也不看，金钱就如流水般淌了出去。
苏念年也想为祁凝花点钱——她查出来的攻略里，“为老婆买她喜欢的东西”是最能提升好感度的行为之一，可她几次三番地问对方“想买什么”，得到的都是拒绝。
“真的不要嘛……”苏念年拽了拽祁凝的斗篷，“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祁凝垂眸看向苏念年的手指，因为她正用着力的关系，指尖处便泛着些许淡粉色。
“不用……”
祁凝的话才刚出口，视线就被一件新上台的那件拍品给吸引了。
“这一件拍品，是我们拍卖会前半场的压轴，玉雕梅花。”
“它由百年前过世的玉雕大师所制，梅花的品种是素心梅，从花盆、花枝到花朵，都是由价值连城的玉石打造的，大家可以看到，无论是哪个部分，都没有半分瑕疵，是极其难得的……”
祁凝目不转睛的样子吸引了苏念年的注意力，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结果就看到了自己提供给拍卖会主办方的玉雕梅花。
苏念年的心情不禁有些微妙，“你喜欢这个吗？”
台上这件拍品，其实只是当年那位玉雕大师的练手作，完美的作品现在还在她的书架上摆着呢。
祁凝很喜欢。
这盆玉雕梅花的姿态与色彩，配合得十分和谐融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它都十分美丽，像真的一样。
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就觉得，苏念年客厅的置物架上，空了一块的那个位置需要添个东西上去——她并不知道台上那盆梅花，就是被苏念年从那个地方拿下来的。
但过了一会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只是觉得它比其他的拍品稍微好看了一些。”
苏念年的脸颊微微鼓起，“只是‘稍微’吗？”
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在伪装底下，祁凝没法猜到她的真实想法，便迟疑着改口，“很好看……？”
苏念年满意了，她直起身，忽视掉五万五万攀升的数字，直接出了十倍于底价的价格。
“等……”祁凝瞳孔一缩，抬手要阻止，苏念年却已经按下了竞拍键。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不仅是各个包厢里的人，就连主办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数字。
半晌后，缓过神的拍卖师才慢慢开口：“第一次……”
“苏念年……”
苏念年扯了扯祁凝的斗篷，示意她低下头。
祁凝顺从地照做了，接着就感觉到对方贴近了自己，下一秒，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没关系，这个钱主办方会还给我们的。”
太近了……！祁凝的耳尖与面颊都飞快地变红，她下意识地要躲，但心里又很想再保持一会与苏念年的接触。
于是她最终一动都没有动，反而还用提问的方式，试图延长苏念年贴着自己耳朵说话的时间，“为什么？”
“因为警方在调查他们……等再收集一些证据，就可以收网了。”
祁凝这时才想起，在进入拍卖会前，苏念年的确有提过她“和警方有关系”。
所以，苏念年会来这种地方，是因为她在做警方的线人。
祁凝的心中冒起一点怒意，这种地方，警方竟然让苏念年一个人过来？
对方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一看就十分柔弱，万一在这片法外之地遇到了什么歹人——
感受到苏念年的发丝碰到了自己，祁凝动作轻微地动了一下，心情起伏之下，她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开口时便有些凶了：“你会遇到危险的。”
苏念年愣了愣，祁凝还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我……”
她正想说话，房间内的灯光却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整个室内都昏暗下来，光照度跟走廊相比甚至更低。
紧接着，拍卖台上亮起了迷幻的霓虹色彩。
“那么现在，下半场的拍卖会要开始了，想必各位已经期待很久了吧——！”
“啊，就是这个，”苏念年把刚才想说的话暂且放下，转而对祁凝解释，“只有在拍卖会上消费了一定金额，并提供了五件以上的拍品，才能参加的‘后半场’。”
她受警方委托，要仔细调查的，就是这后半场的拍卖会上到底有些什么。
苏念年严肃起来的态度感染到了祁凝，后者咬了咬下唇，跟着往拍卖台的方向望去。
“第一件拍品——一只珍贵的、患有白化病的‘宠物猫’，起拍价：五十万。”
一个盖着黑布的铁笼子被人从后台推了上来，祁凝眼神微沉，对于“宠物猫”来说，这个笼子有些太大了。
聚光灯直直地照射在了笼子上，那一小块地方顿时亮如白昼。
“对养猫咪情有独钟的客人们，千万不要错过，三、二、一——”
黑布被掀开了。
一个留着白色长发的成年女性蜷缩在铁笼之中，她皮肤白到近乎透明，身上仅有一件只能盖住大腿根的衬衫，头顶猫耳，背后垂着一条尾巴，显然，拍卖师口中的“猫”，就是她了。
在各个包厢响起嬉笑和惊叹声的时候，祁凝只感到一阵恶心。
她看向天花板的某处，那种正在被窥伺的感觉，在此刻极为强烈。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气温在升高，祁凝的额角流下一滴汗，她松了松斗篷的领口，觉得周身越来越热——
……热？
祁凝晃了晃头，定睛看向拍卖台中央，可本来应该很清晰的画面，这时却变得有些模糊。
不对，是她自己的问题，她的双眼没办法聚焦了。
而且好热……头也开始晕了……
“祁凝，”这个时候，苏念年突然用很小的声音叫住了她，“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有些卡，稍微晚了一点
为什么小祁中招了，年年没事呢，因为性冷淡金主的前三个字终于可以刷一下存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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