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般般倒在一旁默不作声,她望向毛符宽,锦衣卫齐声拔出刀剑对准了她。
纪恒大声喊道:“有本事你们这群狗贼也将大北的公主一并压入大牢,王朝的根基早已是千疮百孔,这泱泱大地也是生灵涂炭,你们要的不就是顾家啃剩的骨头!我生来便是天下主,又岂是你们这等鼠辈能相媲的!”
毛符宽手里的马鞭握不住了,他重重抽在纪恒身上,季般般翻身挡在纪恒的面前,那一记鞭子将她身上的薄衣抽破露出了内里的白衣。
毛符宽笑说:“看来公主对纪恒造反的事情知晓,那便更好办了。”
季般般摇摇晃晃站起身,双眼布满血丝瞧着好生可怕,她抽出手里的剑,将剑鞘扔到一边,纪恒拖着最后一口气,便是在等她。
纪恒道:“我替这先皇养了公主这么多年,便是为了今日能寻个名正言顺,东窗事发我也不怕,反正我桀骜一生,比你们活得坦荡!”
季般般头上的簪子途中早已不知散落在何处,她像是夜间被惹怒的恶狼,毛符宽被她的样子吓到,喉间忍不住滑动,往后退上两步,他吩咐手下,“愣着做什么,拿下!”
季般般的气势足以震慑众人,她像是天降的神明,天边仅剩的一缕金光也悉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季般般深吸一口气,咬紧牙槽,高声道:“仓处营纪恒,勾结六部以清君侧的名义预谋造反大逆不道,今日我便替,替先皇守住江山惩治乱臣贼子。”季般般一闭眼,手里的剑从身旁往后一刺。
“不要!”顾司宜在城楼上大喊。
季般般手里的剑收住,剑头挑破纪恒的衣裳胸口,她看向城楼上的顾司宜,怔住了。
她不敢转头,听到剑刺破衣裳她手都在发抖,纪恒抬眼看着顾司宜,然后将目光落在那剑头,他一把抓住剑,指缝渗出鲜血,他将剑狠狠的往后拉去,直到感受剑芒已过心脏,他动作停了下来。
季般般感觉到一丝外力,她强忍着心头上的酸楚,眼泪掉下来时,她转头看着纪恒,纪恒嘴边挂着一丝满意地笑意。
毛符宽也被这场面所震撼,锦衣卫手里的剑收回到了鞘中,季般般这举动彻底为自己在朝中立下足。
她如果不杀了纪恒,那往后在朝中不稳,池昌庭怎么也没想到季般般会如此做的出来。
烽火台上顾司宜看的清清楚楚,她有些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大宝一把扶住她,景白烯说:“你看到了,为了拿到仓处营,她可以杀了将自己养大的师父,这样的人,怎么不算一个恶人。”
“是你们逼她的。”顾司宜推开大宝,“你们绑架纪恒铲除纪家,先皇生下她何时对她有过半分疼爱,将她放在纪家,只有纪恒让她在朝中找回一丝尊严,但你们呢,你们做了何事,你们用纪恒的性命要挟她,要她选择,你们要铲除纪家何时考虑过她,皇家当真无情,你为了帮太后巩固皇权,她又不是男儿不会争夺九霄宝座,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样。”
如果今日季般般没有杀了纪恒,那便会以同谋罪一并处置。
景白烯忍着心中的怒火,他看向顾司宜,“你当真是冥顽不固,你还没看明白。这是她和纪恒设下的圈套,她早知顾家的真相,步步牵引你去查顾家的事情,利用这点暗中为自己铺路,她将你推向万丈深渊,你竟还替她说话!”
“那哥哥呢?哥哥不也知道顾家的真相,还是不愿跟我说。”顾司宜反问,眼中含着泪水。
景白烯一下心软了,他小时便见不得顾司宜哭,他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默声半刻说:“大宝,将她带回将军殿关押。”
顾司宜难以置信的看向景白烯,“顾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哥哥你告诉我。”顾司宜扑在景白烯腿边,紧紧拉住景白烯的衣服。
景白烯转过头不忍看她涕泗横流,大宝见景白烯不再说话,摆手吩咐门口的两个侍卫,两个侍卫架起顾司宜便将人拖走,顾司宜的声音回荡在烽火台内。
直至声音越来越远,景白烯再次看向窗外,季般般不知何时晕了过去,锦衣卫忙着将人扶上马车送回宫里,纪恒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起风了,宫门口锦衣卫的旗帜被扬起,这一场乱像是结束了。
景白烯冷嗤一声说:“池昌庭那老头儿敢在我头上动土,阁老的位置是时候换一个人坐了。”他想到顾司宜,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似是怀疑的语气问,“绾绾怎么变了。”
大宝安慰他说:“将军把姑娘关押也是为了保护姑娘,池阁老漫天散余孽惹怒天神的词,怕的就是姑娘去查当年的事情,姑娘和二殿下走的近,二殿下如今是朝中的一根尖刺,让姑娘和她撇清嫌疑,才是保护姑娘最好的方式,姑娘没有变,不过是不理解将军。”
景白烯说:“池昌庭知纪桐造反,将此事告知给我,设下这局端了纪家是好事,这么多年纪家一直替先皇养着季般般,其目的不得而知,雏上城一事一定和纪家脱不了干系。季般般利用绾绾查顾家的事情,她要的是搅乱朝堂,将绾绾推向悬崖,我们景家又不会不管不顾,一来二去,又得和这些个老臣子结梁子。”
天下分四帅,永安王顾华燃一死,如今只有景家在朝中算的上是坚不可摧的后盾。大宝推着景白烯下楼,景白烯说:“将散布谣言的老神棍抓起来,这消息绝不能飞出关卫。”
大宝应声,池昌庭如果不和景白烯联手铲除纪家,那这一出装神弄鬼的戏码景白烯自然也查不出,但是单凭池昌庭的府兵平息不下这一场叛乱。
池昌庭手里镇守粮仓的精兵都是顾华燃剩下的,唯有利用景白烯手里的骑兵才能尽快平息这场战乱。
顾司宜被强行塞进了马车拉回了皇宫将军殿,关卫将军府设在宫外,但景白烯是骠骑将军有守护皇城的职责,于是选择不住在宫外,顾司宜被连推带拽的拉进将军殿的房内关了起来。
祖叙言一把将人抱住,呵斥侍卫道:“下手怎么这么重!”
侍卫低头不敢多言,顾司宜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润的,她忙的解下顾司宜身上被沾湿的披风,嘴上念着,“会着凉的,快脱下来。”
顾司宜看着祖叙言,眼里的泪水更是包不住了,祖叙言一脸心疼道:“怎么哭了,不哭,快进来。”她拉着顾司宜的手,转头吩咐侍卫,“准备干净衣裳来,那个小太监呢,叫那个小太监。”她招招手,侍卫懂了然后行礼离开。
顾司宜被祖叙言拉着进了屋子,祖叙言扶着她坐下,然后将手搭在顾司宜的手腕上,顾司宜察觉后猛然将手收了回来,紧张地看向祖叙言,祖叙言眉头微蹙,她刚刚已经探到了。
祖叙言问:“你怎么会中了春蚕散?”
顾司宜站起身紧攥着衣角,她不敢看祖叙言,祖叙言这等医师什么病探不出来,顾司宜没有办法撒谎辩解。
“绾绾你。”祖叙言明白过来,中了药还能活着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证明身子已经破了,“是谁?”
“师傅莫要再问,都已经过了。”顾司宜声音在抖,她看向门口,刚刚的侍卫已经离开了,她拉着祖叙言的手说:“师傅,你让我出去,二殿下受了伤,我得去看她。”
祖叙言一脸诧异,她紧紧盯着顾司宜的眼睛,冷静地问:“那你告诉我,这毒你是什么时候中的?”
顾司宜眼神躲闪,缓了一阵说:“在庆州。”
“阳散在谁的体内?那人是谁?你可知这毒犯病时会让你死的。”祖叙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顾司宜没见过能有毒这么让她束手无措。
顾司宜见大门没锁,她拍了拍祖叙言的手,“我先出去,我回来后再来跟你详说。”她连忙挣脱开祖叙言朝着门口跑去。
祖叙言没有拦得住顾司宜,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顾司宜体内的春蚕散,这毒如果不解等于将顾司宜锁住了一辈子,尤其是另外一人是谁都不知晓。
顾司宜被塞入马车时明显看到季般般晕在宫门口被人抬进了皇宫内,季般般贵为公主,她居住的大殿很容易被打听到,关卫的皇宫比浔安气派,自然也比浔安大上许多,她打听到季般般的住处,季般般一回宫便被太后安排在了玉蓬殿。
玉蓬殿本是先帝的长公主居住的地儿,后来公主和亲去了漠原,这宫殿自然便空了下来。
季般般如今是大北唯一的公主,住的得体面才像话,顾司宜在宫里长大,一草一木都是熟悉,她很快便溜到季般般得殿内。
她躲在大门的柱头后面,见御医从屋内出来,允乔恭敬行了礼询问,御医提着药箱连连摇头说:“公主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她体内中了奇怪的毒。”御医看了一眼允乔没有再往下说。
他探查到季般般体内的毒像是春蚕散,但是事关公主的名节,这话也不能随意说出来,日后若是大北需要她和亲,这话传出不似体面,况且他也想不出男子才会食用的阳散怎么会在女子体内。
“什么毒?”允乔问。
御医摸着胡须,“许是我查错了,眼下二殿下受了刺激,汤药灌不下去,人醒不了恐有危险呐。”
允乔努力让自己淡定,她点头,“我会让公主喝下汤药的,我送您,有劳太医。”
御医将药箱的绳索往肩膀内侧提了一下,见人离开了,顾司宜一个快步溜进了屋子,屋内充斥着药味,味道很像那年的琼露殿,屏风挡住白色床幔,顾司宜到季般般身侧。
她不敢掀开帐幔,床上的人虚弱的很,隐约能看清五官,顾司宜心口一阵酸楚,她还是掀开帘子,季般般的手臂被木板固定住,顾司宜抹了面颊上的眼泪,她不敢耽误。
从袖中拿出药盒,盒子里装的正是景听尘交到她手里的赤兰,能救命的药,她坐到床沿上,将药拿出含在嘴里,俯身把嘴里的药渡给了季般般,直到季般般咽下,她这才起身,季般般满头的汗水,她只能拿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拭一番。
允乔还没有回来,顾司宜掩上房门退了出去,允乔往旁侧躲了一下,看着顾司宜离开后,她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