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应当真的像流水。

  年复一年,朝夕以往。

  戚时序翻着手里的书,不知为何有些出神。

  这些年一直有人在问他,你不恨吗?你还爱吗?

  戚时序觉得这些问题都很难找到答案。

  因为是非对错早就在心中衡量,愈是纠结就愈是难从过往那张网里挣脱出来。

  所以他叹然,他放下了,他不爱了。

  可是一切色彩褪尽,留下干净明直的线条,他捧起那颗心脏,便再难已做出刚才的回答。

  放下不是心头一念,说是眉头一展,便可以说自己不要了。

  经年累月的伤痛已经虽然随着时光渐渐习惯,可是疤痕还在,就像一个崴了脚的人,很久之后还是不敢用那只受伤的脚落地,无关其他只是在受伤期间,尝试过太多次,疼痛一次次加深便一次次在记忆里留下痕迹,没那么容易放下。

  戚时序虽坦然,但是也对这些应激反应无可奈何。

  譬如他还是会在韩晔面前做崔旭的小动作,还是会习惯性的选择那瓶香水,还是会......还是会不自觉地在心里提醒到,何时沉溺何时清醒。

  那天陪韩晔看完那部电影,他低声说了句戏中人。

  他也是。

  是出不了戏的人。

  当初的割裂感依然在,只是终于明白了韩晔眼中的柔软还有他的一份。

  辨不清成色,不知道占比多少,是否那里面还有余情未了,也不明白韩晔对自己的爱来源于何处。

  他们不咸不淡的处着,只是在那天之后,他已经学会了不要在任何时候提起崔旭,而韩晔默契地配合以沉默。

  他们没有解决崔旭的问题,不由自主地选择翻过那一页。

  戚时序头抵着玻璃,微凉的触感终于把过度思考的大脑冷却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什么。

  他看过心理医生,从觉得自己不对劲的那刻起。

  他不是崔旭没有自愈的能力,所以当心口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也只能放弃好似有效的自我剖析去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

  所以韩晔之前收到过的诊断书他也有一份,虽说内容不完全一致,但应该七七八八差的不多。

  当时,心理医生很认真的看着他,问他还清楚自己的所求是什么吗?

  他当时应当是没有作答。

  心理医生盯着他的眼神很严肃,告诫他说:“当寄情于人的时候,大多数都会失控,因为人是自由的,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

  他默念着更多两字却是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

  他不要更多。

  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贪心了,他得到了更多,却还在奢求着其他。

  他想把崔旭这根刺拔出来。

  却也明白韩晔还没有想通,这根刺可能永远的存在于那里,他也就要永远的惴惴不安。

  戚时序吐了口气,白雾弥漫上玻璃,他伸出指尖在那团白雾中间,写了个“晔”字。

  他该什么时候给韩晔选择?

  崔旭的盒子仍然在他这里,这么些年鬼迷心窍,总是劝说自己等一会再给韩晔,等一会再死心,再坚持一会。

  说着要给韩晔选择,却越发的给不出这个选择。

  韩晔,我应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戚时序得了闲在家,却不意味着没有工作。

  经纪人赵陆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催他接几个线上采访,又是告诉他多做几个直播。

  戚时序想,他应该是要做几个直播的,毕竟他要退圈这个事还应该给粉丝们一个交代。

  他们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虽然素未蒙面却不断为着他付出。

  多么青春而年轻的生命啊,又是多么诚挚认真的喜欢。

  戚时序没有办法不动容,虽然他们大概率只是喜欢的故事里的人设,但是比较起来也算是他得不到的珍贵真心了。

  戚时序想到此轻声笑了笑,目光里不自觉的带了些温柔。

  完结到最终章应当是要说声谢谢的。

  韩晔在看到赵陆给他发的消息时就有点坐不住了。

  戚时序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要退圈。

  他不明白。

  他与戚时序目前也算是心意相通。

  可看着戚时序的想法还是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

  为什么戚时序要退圈呢?

  韩晔焦虑地捏住手机,指尖与桌面的敲击,发泄着主人的情绪。他试图从最近的日常里找出些痕迹。

  这些天和戚苑的项目正常进行,只是对面也沉得住气,他虽说因为戚时序跟他的坦白而多加留意也没发现什么太过明显的纰漏。

  于是先前不安定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戚时序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眼中的爱意总算袒露不再像以往一样避开他的视线。

  韩晔想着之前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在被两种情感纠缠时他也不是没有想到“合理”地利用下法律效益——他和戚时序的合同依然奏效。

  这份合同于他而言算是底线,就算是没能理解自己的心,他也应当可以凭借这个把戚时序留在他身边。

  他总是谨慎惯了,会不自觉地想着最坏的结果。

  后来总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他们彼此向对方坚定地迈出了一步。谁的真心都没有无故消耗。

  所以戚时序现在的举动是为什么呢?

  韩晔想不得其中的动机,好不容易把对方的心捂暖,最后只是他的自以为?

  赵陆的消息还在不断地发来,韩晔烦闷得很,却还是轻划手指点开了聊天框。

  “韩总,你们是准备公开的吗?”

  “就算是,你们也得给公关部门一个准备啊!”

  就算是隔着屏幕,韩晔也能从赵陆的标点符号中感受到崩溃。

  韩晔抿唇,挑了下眉。

  继续往下看去,就发现赵陆给自己发了条链接。

  戚时序在直播。

  直播的背景没体现什么信息,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白墙。韩晔看着背景陈设默默推断着戚时序现在的位置。

  倒是没管赵陆消息里的那句官宣。

  他对戚时序的信任莫名其妙,但他就是习惯性的屏蔽了这条,戚时序不会做这样的事。

  反正心里七上八下,韩晔开着直播看着自家戚时序。

  他应该是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也没有软垫,不知道腰受不受得了。

  韩晔皱眉,心里埋怨。

  不知道聪明一点,沙发上不是舒服得多?

  这边的戚时序不知道韩总的吐槽,天知道他选了多久才选择了这么个位置。

  本来想去房间直播,可是自己出院以来一直和韩晔睡在一起,屋里第二人存在的痕迹也太明显了,被果断放弃。

  而沙发上,戚时序也是看了眼就否决。

  沙发的价格先不说他戚时序可不可以负担得起,他背后的那么大一个花园,房子的格局一目了然,好么?

  思来想去,戚时序还是坐在了餐厅的椅子上,后面是做隔断用的帘子,向来是没什么信息可以泄露的。

  戚时序私下里素颜惯了,打开直播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操心的赵陆火速赶来,在弹幕里砸钱给他发了条:“化妆。”

  才后知后觉。

  粉丝们鲜少看见戚影帝一副蒙住的表情,弹幕刷疯了,老板们把赵陆的消息冲掉不说。

  满屏的“素颜也是盛世美颜”。就彩色了整个屏幕。

  小七委屈,小七不说JPG。

  韩晔打开链接的时候戚时序大概已经直播了一个小时。人气涨到顶点总算是安定下来,只是一些黑子也闻风而来,搅得评论里不得安宁。

  有说什么卖素颜人设的,什么吃艺术家红利的,还有什么影帝也直播之类的阴阳怪气。

  韩晔有点不爽,但看着戚时序面无表情甚至轻哼着歌,刷礼物的手就不自觉的放下来。

  韩总表示他要给宝贝送个最大的连击,放在抵抗黑粉上也太浪费了。

  “小七好像休息很久啦,接下来有什么想要拍的戏吗?”

  戚时序当然是看到了这条,他低声念了出来,本来是发了份退圈想法的附件给赵陆的,可是没得到准确回复时还是不乱来的好。

  他当然知道韩晔会得到这个消息,只是没想到上次他生病韩晔就扣下了赵陆的手机,俩人加了联系方式,除去公司的种种流程,估计韩晔得到这个消息时,仅仅过去了两分钟。

  戚时序也不想骗人,斟酌着语气:“可能近期不会再拍戏了吧。”

  “嗯,也不能说是太累了。”

  戚时序一边滑评论,一边回复:“只是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去做。”

  “对的,毕竟人不可能永远在一个地方看风景嘛。”

  戚时序轻笑:“嗯,你们也可以理解成我还需要更多的积淀。”

  韩晔的面色逐渐凝重,虽说是明白戚时序不一定是那个意思,可还是因为对戚时序的过于不了解而心生不满。

  弹幕上全是哭哭的表情包,韩晔看得心烦的很。

  超级火箭不要命地往上刷。

  戚时序震惊,虽说见过拿钱砸人的,倒也是不必如此。

  想着最近的直播打赏相关法律规定,戚时序二话不说就把韩总胡乱注册的乱码ID踢了出去。

  “花钱要理智啊。不要这样,我也不缺钱,谁这样我就踢出去啦!”

  韩晔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被踢出直播间,一腔火没地方发,再次点进去,就看到戚时序这句话。

  评论简直疯了。

  “把金主踢出去可还行?”

  “戚哥你这么效率分给黑粉一点关注行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金主好惨,我的天,是乱码表达的爱太少了吗?”

  “霸气戚爹表示:包养达咩!”

  戚时序安静的看着弹幕刷屏,看到最后一句时,噙着笑略带着些赞同:“确实,不要为我花钱,包养是不可能的。”

  心有所属,且韩总的财力他还是非常叹服的。

  “什么鬼,戚爹说包养的表情好甜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我就要包养!我就要为你花钱!宝儿太美了。”

  “嗯嗯,小七说包养是不可能的时候,表情也太蛊了吧,语气也是好暧昧啊,像是在炫耀!”

  “不止我一人是这种感觉吧!!!!今天的戚爹给我一种,就你们,包养不起我的感觉!是哪位富婆姐姐对我爹下手了。”

  “不要脑补啊,前面的!”

  戚时序由着他们闹,也不解释。

  虽说不官宣,也不妨碍他炫耀吧?

  韩晔本来是在生着气,此刻却笑出声来。

  他的,骄傲的,小狐狸。

  韩晔摩挲着下巴,看着眉眼都飞扬的戚时序总算咂摸出了些赵陆消息里所说的官宣。

  好像,这种宣誓主权的感受也不赖?

  毕竟宣誓主权后,应该是不会被他家小狐狸踢出来了。

  赵陆:老板和我手下的人热恋,我能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关于官宣的那句话。

  弹幕里有人问戚时序的择偶观。

  戚时序狐狸眼闪着光,也没解释,就说了一句:“他的模样。”

  后来觉得不太好,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只要那个人出现了,那么择偶标准就只有一个——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