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朗敢确定,那狗男人洗了澡,换了衣服,拿着书过来坐上床,就是准备来睡觉的。
莫名其妙要换房间的东西,他爱换就换了,反正又不用他管,最后居然还要来一句“换了床再过来睡”,这张床怎么他了?
嫌弃他把东西弄乱了?
不可能。
别说是只有部分裴延记忆的骆深,就是原原本本的裴延站在这里也不可能嫌弃他。
裴延习惯整齐,但既没有强迫症,也没有洁癖。
总不能失个忆突然把洁癖失出来了吧?
真有洁癖,站门口都不会进来了,还坐床上来干嘛?
牧星朗弄不懂他发什么神经。
独自懵了会儿又想起他说,不希望他一直以过去的眼光看他。
牧星朗迷惑了,怎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又没有道理呢?
没有人希望别人总以过去的目光看待自己,可哪里不对,牧星朗又说不上来。
为了不让骆深记忆变得混乱,他没跟他说过穿书分裂成四人,穿回来又合成一个人的玄幻事件,但他说过穿越回来后,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一些事。
从男人那张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牧星朗直觉他不喜欢听,更重要的是,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除非是涉及到工作方面的内容。
骆深的工作,牧星朗并不是一问三不知,他有时候做出让他有成就感的事,或者是不爽的事都会跟他聊,还有一些商场上的朋友,他都知道,失忆后骆深问也就是问他这些。
这就是工作机器的兴趣所在。
总不可能是他介意过去的自己,自己吃自己的醋吧?
虽然这是骆深的惯常操作,但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没有哪个人失忆会介意以前的自己。
搞不懂。
男人心,海底针,随他去吧。
骆深无法确保自己多久可以恢复记忆,真要说的话,谁也没办法确保。
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他极有可能是重新喜欢上他,就算永远无法恢复记忆,他们今后的生活或许不会有太大改变,但是那些说出来都没人相信的经历,那些他和他之间的事情,就只有他记得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终究心有遗憾。
房间里的东西要换掉,也不是眨眨眼就能完成的事情。动西得挑,得订,讲究一点的还需要定制。
几天过后,裴延需要的东西被送到家里,趁着牧星朗还未回来,他将房间里的一些常用物更换一新,常用物尤指床垫、床单、沙发等物品。
牧星朗:“……”
他再次见到自己的房间就是这种感觉。
不是变化太大他不适应,恰恰相反,是因为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压根没有变化。
牧星朗可不是直男,当然,他不当直男已经很多年,但他说的是连口红颜色都分不清的那种直男。
床单、沙发、甚至地毯的颜色,他敢说新换的和原来的,哪怕在色环上也是你挨着我、我中有你,普通人难以区分的颜色。
牧星朗沉默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他面容平静,眼神无波,像是一点没觉得自己这做法有多无理取闹。
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他还看过来解释道:“房间的装修风格不好更改,这些东西是适配性最高的。”
牧星朗点头,“你高兴就好。”
裴延没有说话,空气中无端蔓延出两分尴尬来。
不过这也只是片刻的事情,两人是回房睡觉的,洗漱过后,一并躺在床上时,已是另一番心情。
房间里只亮着壁灯,橙黄如萤火似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微弱之极,但又可以让人不至于让人两眼摸瞎。
亮度刚刚好,氛围也刚刚好。
男人的气息蔓延过来,一点点侵占属于他的空间,牧星朗已经阖上的眼睫颤了颤掀开。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哪怕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得轮廓分明。
牧星朗手心贴在他胸膛上,手下传来的触感温热有力,一下又一下的鼓动震颤着他,仿佛是在对他的回应。
牧星朗对此很欣慰,于是他满意地阖上眼睛。夜深人静,是该睡觉的时候了,他并没有想做别的。
但男人好像会错了意,在他阖上眼的那刻,薄唇循着气息贴了上来。
轻轻柔柔的,厮磨触碰,分开一会儿又贴上来,带着征询与试探。
失忆的人往往缺乏安全感。
医生这样说过,牧星朗也这样认为,但在骆深身上,这一点毫无体现。
直到现在,牧星朗才发觉,他对他也不是那么确定。
他害怕他拒绝。
牧星朗心软了几分,主动张开唇迎合他。
两人亲了一会儿,原本还带了些生涩的男人,忽然就像学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缠绕吸吮,融汇贯通。
牧星朗无意识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在昏暗静谧的房间里,一切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不用说他们的声音本来就不小。
本是面对面侧躺着的姿势,不知不觉中,裴延已经将人压到了身下。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所填满,越是满足却又越是想要更多。
不用费尽心思考虑,仅是遵循本能,他已经更进一步探寻索取。
开疆扩土,不论在哪里都令人着迷。
“……唔骆深。”
这个名字从青年唇齿间泄露出来,很轻很轻,还带着些含糊的两个字,裴延还是听清了。
骆深。
又是骆深。
一个可以利用的身份而已,到头来却还是会因为骆深变得阴暗嫉妒。
裴延无法控制地去想,骆深是不是也曾像他一样将青年压在身下肆意亲吻,青年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毫无防备地、甘愿在骆深面前袒露柔软的一面?
是啊,他当然会。
他是骆深的法定爱人,他能对他这样也是因为骆深,而不是他裴延。
裴延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强烈的心绪波动,他性子清冷淡漠,能真正惹他在意的事少之又少。
能让他到这程度的,牧星朗是第一个。
裴延退了出来,双唇分离,他半撑起身体定定看着身下的青年。
男人俊美的轮廓仿佛一道庞大的阴影,压迫感十足,他面容平静,情绪像是未泄露分毫,却无人能看清那双黑暗中的眼睛。
牧星朗事实上已经很困了,在被男人亲了一番后,脑子仿佛也处在迷雾之中一样,晕乎乎的。
身上的人停止了亲吻,他便推了推他,翻了个身准备入睡。
眼看青年呼吸渐渐平复变得均匀,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裴延还是叫他一声。
“星星。”
“嗯?”
“如果我以后一直是这样,也永远恢复不了记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裴延说完便放缓了呼吸等待青年回答,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的心也像是被高高架了起来,能安稳落地,还是倏地下坠摔成粉碎,全凭青年一句话。
房间里安静至极,许久没有听到青年的回答,就在他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对方吐出的两个字,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说:“不会。”
裴延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就在那颗心脏要摔到底的时候,青年又补了下一句:“除非你还爱我,能回应我的感情。”
“嗯,我当然可以。”
男人重新变得冷静,他躺下来抱住身侧的人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陷入一片不连续的、杂乱的梦中。
酒吧里,昏暗的光线下,人群喧闹,青年站到了他面前。
“哥,这是牧二,牧星朗。”
牧星朗。
海滩上玩水的牧星朗,夜色下唱歌的牧星朗。
“生日快乐,之前忘记把礼物带过来了。”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方形礼盒递给青年。
裴延并不知道梦里的自己送的是什么,但此时他脑海出现一朵橙宝石雕刻的月季胸针。
他有种直觉,盒子里装的一定是他想的东西。
果然,青年打开盒子后,那枚胸针和他想象得毫无差别,“裴延哥,礼物很好看,我很喜欢。”
画面变化得很快,他和牧星朗在瞬息之间已经坐在了餐厅里。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所以就算哪天我们真结婚了,也是各玩各的,谁也不能管谁。”
结婚?他跟他也结婚了吗?
他为什么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不喜欢他。
可他明明才说过,他只要爱他,能回应他的感情,他便会喜欢他。
现在为什么要说这些?
裴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了,他挣扎着要醒来,却无果。
梦里的画面再次跳转,这次他们住到了一起,他习惯把家里的东西摆放整齐,但这次似乎到处乱丢着一些青年的东西。
所以,他们是已经结婚了吗?
裴延想看看他们婚后相处的情形,最后展示给他的却只有青年红着眼从房间跑出去的一幕。
“你混蛋!你礼仪被狗吃了混蛋呜!”
裴延皱了下眉,他伸手想将人拉住,手中却一空,再去看时,那画面让裴延绝望。
青年从悬崖掉落了下去,而他没能拉住他。
星星!
太过巨大的冲击终于让裴延醒了过来,他看着身边熟睡的人,静默许久,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和他的星星早就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