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现代言情>秋日纵野【完结】>第32章 方便加个微信吗?

  “真的?”时光边输密码, 边怀疑道。

  门锁开了,叶慎独望着她身后乌漆嘛黑的房间,目色深邃而笃定:“真的。”

  思量片刻, 时光让出一条道,让他先进。

  叶慎独笑笑,从她身旁路过,然后率先进门, 开灯,视察,别提多认真。

  时光跟着进去,大致扫视了下房间构造。

  Lise找的房子是一个两居室,六十来平米,卧室、客厅、卫生间连带着小厨房都很讲究, 家具齐全, 拧包就能入住,时光非常满意。

  她将行李箱搁在墙边,见叶慎独开窗巡视周围, 模样不像在开玩笑, 便皱眉问:“什么意思?有人要害我?”

  叶慎独别开大衣, 单手抄进裤兜里,休长的身躯微靠着墙, 文不对题地问:“你跟叶言清认识多少年了?”

  “有十年了吧, ”

  时光去到窗边,跟他并排,扭头问:“怎么, 还要问他是不是我男朋友?”

  男人挑挑眉, “不问了, 我们时光的眼光,不会差到看得上他。”

  他是会贬人的。时光随口提道:“一定要对他这么不太友好吗?”

  叶慎独倪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淡声道:“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人,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

  “不是什么好人。”

  时光无端笑出声:“你就是好人了?”

  叶慎独将视线锁定在她眼底,压低嗓音:“叶某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绝不会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

  “什么意思?”

  “他把你带回叶家,带到老爷子面前,就是大忌。”

  “你的意思是,你爸爸会针对我?”

  “不是没可能。”

  “……”时光眨了眨眼,“不至于吧?”

  叶慎独定定倪着她,难辨真假地说:“有我在,不用怕。”

  时光动了动唇,终是没往下接。

  她看一眼时间,提醒道:“你该走了。”

  男人却恍若未闻,直接往他身后的小沙上一坐,大长臂随意张开,目不转睛盯着一本正经的女人,答非所问:“你这里太吵,换个地方吧?”

  “换个屁,”时光气笑了,“我就是个穷打工的,在北京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公司能赏我这个窝,已然是大发慈悲。哪像你们这些公子哥,手指一点就能呼风唤雨。”

  叶慎独扬扬嘴角:“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时老师毕竟要在这里工作一年,找个清静的地方,有利于你创作。”

  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时光差点被他偶尔的风趣带偏,忽然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差一年?是你安排的?”

  即便被当场拆穿男人也面不改色,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不红心不跳道:“最近你们公司刚好跟我们集团旗下的艺人有业务往来,而你们派驻在这边的设计师确实不行,我只是建议从杭州调派。”

  “……”你怎么不直接点我大名算了。

  偌大个北京城,会少设计师?谁要是相信吃饭只配去小孩儿那桌。

  时光白他,男人不以为意,似笑非笑,忽而说:“以后在工作上难免会有接触,时老师,方便加个微信吗?”

  他妈的……时光差点爆粗口。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在318线上那些短暂沉迷的时日都心照不宣地没要微信,没要联系方式,反倒在这里,他堂而皇之要加她微信,而且说是为了工作!为了工作!

  但话又说回来,他要真的是公司的服务对象,她纵使再不情愿,也得配合。

  于是,时光只好掏出手机,找到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叶慎独拿出手机扫她。

  “叮”的一声,两人通过好友验证。

  男人见她的头像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山岭,岭下有条蜿蜒的溪水,溪水边有匹正在喝水的小红马,不由发问:“这是哪里?”

  “我的故乡。”

  “这是你的小马?”

  “现在成大马了。”

  叶慎独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才退出界面。

  也难怪,她那么排斥大都市。

  她出生的那片净土,诚然很美。

  时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从他母亲生日宴上追她到这里,再到加微信,一定是有目的的。

  她后知后觉捕捉了到什么,却克制自己不往下想,不往下探究,再次提醒道:

  “你该走了。”

  叶慎独悠悠然望向她,好一阵沉默后,才说:“时光,在色达,你可不是这样的,当真要这么绝情?”

  时光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狂风吹得玻璃沙沙作响,语气很平静:“我们,有情可言吗?”

  没听见回答,她笑了笑,接着说:“叶公子,这里不是318线,没有隐天蔽日的树荫,也没有向风而行的自由,更没有不切实际的童话。”

  男人的目光从眼尾溢出:“所以?”

  时光停顿须臾,终是说道:“所以,你心里想些什么,其实我知道。我也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虽然相处过的时间不长,但她自认还算了解他。

  叶慎独不屑于说假话,却也不轻易说真话。

  他愿意讲出来的,大多是他已经权衡利弊过的。

  可有一点能肯定,他认真专注时的样子,不是演出来的,那是他的诚意。

  这种诚意有别于恋人之间追求的诚意,在他这里,哪怕无关情爱,只要他想,就可以做到诚意十足,并且还能粉饰出七分的深情。

  就像那些时日他们第一次遇见他展现出来的诚意,就像沿途他对她的有求必应和照顾。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循循善诱,拿捏人心,从而到达自己的目的。

  在川西,他无疑是成功的。时光确实,有被他自身散发出来的优秀魅力所感染。

  可那毕竟只是一段旅途,而现在,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有些人,就该适可而止。

  房间静默无声,外面下雨了,先是淅淅沥沥洋洋洒洒,然后便是滂沱大雨。

  冬夜里的大雨,随之而来的,多半会是暴风雪。

  又要下雪了,时光感叹。

  叶慎独不知什么时候离她更近,此时他身上那股寒意,已经远超过外面的温度。

  “我心里想什么?”

  声音在时光的头顶响起,轻柔而礼貌,却像结冰了的水面,毫无温度可言。

  “说出来,时光。”他再次重复。

  时光垂眸半响,终是仰头对上他此时几乎凝固的眼,放慢语速道:“你想让我,做你的情人。”

  听见这个直白而赤/裸的形容,男人面不改色,继续盯着她,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笑了,满眼讽刺:“我说的对吗?像你这样的身份,你现在肯定在想,我不识抬举。”

  男人饶有兴趣看着她,眸光晦暗莫测且复杂。

  片刻,他将双手分别搭在时光的两肩上,躬身靠近,回答得有条有序:

  “其一,我不会觉得你不识抬举,因为你是时光,自由狂野的时光。其二,你未嫁,我未娶,为什么要用‘情人’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柔柔,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将她包围,将她锁死。

  时光忽然如溺水一般,就快沉下去。

  她动动眼眸,问:“那要怎么形容?女朋友吗?”

  叶慎独笑声清脆,却又看不出是在笑:“你在乎这个称呼吗?”

  他自问自答:“你不在乎的时光,哪怕这世上所有女生都会在乎,你也不会在乎。我说的对吗?”

  时光的眼神骤然一变,犀利地盯着他。盯着眼前这个仿佛会读心术的男人。

  他不深沉的时候,多少是有点疯的。

  是的,她不在乎一个称呼。

  她在乎的,以前是一夜的腐朽一夜的放纵,至于以后,并没那么重要。至少现在她是这样认为的。

  或许,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在那为数不多的两个夜晚,她被他用力抱在怀里,她感受着那股温暖,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安全。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敢直面他,确实贪念过也动容过。但那点念想就如风中火烛,一吹就灭,她不敢也不能再有过多想法。

  因为这个人是叶慎独,他不是普通人。

  现在,他又开始模糊重点。

  称呼确实不在乎,那么,关系呢?也要模糊吗?也要自欺欺人吗?

  时光冲他摇头:“算了吧叶先生,我们点到即止好吗?”

  “算了吧……”叶慎独重复着她的话,笑一声,问,“时光,你要在这里待一年,这一年,我们当真不可以像之前那样吗?”

  他说这话时,跟那天他在康定的老城区对她说“相对稳定的关系不好吗?我应该没差劲到让你退避三舍吧?”的语气一模一样,甚至还要诚恳虔诚得多。

  他一定读过不少兵书,惯会制造陷阱,惯会层层推进,惯会诱敌深入,惯会蛊惑人心。

  时光沉默,一直沉默。

  叶慎独从透明的窗户玻璃里看着她,黝黑的瞳孔被飘进来的雾气浸得很淡。

  他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空站片刻,也只是冷冷扔出两个字:“走了。”

  时光触到他收回去之前的一星半点残余眼神,仿佛被烫到了似的。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回神。

  他说的是“走了”,而不是“好”“知道了”一类的词。

  空站这会儿,叶慎独已经走过遮雨的房檐,还没淋到几滴雨,就有个人拿着伞心疼不已地冲过来把他遮住。

  两人一起去到迈巴赫前,叶慎独缓缓转身,隔着寒冷冬雨看了眼这边。

  时光没有回避,尽管他们都只看到彼此缩小的身影,她仍觉得没什么好回避的。

  没过多久,男人钻进车厢在后排落座。

  司机很快就把车开出了雨夜,消失在眼底。

  在雪域高原上时,他独自一人开着越野车,走到哪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在这里,时光拒绝他,最根本的原因,可能是怕自己输不起。

  她早已习惯孤独,倘若贪图那一丝有今天没明天的关怀,如果哪天她离不开他,而他却能随时将她弃之厌之,届时,她又当如何自处?

  玩玩可以,可一但走心,她不会是叶慎独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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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回庄园吗?宋嫂给你温了你最爱的甜白酒。”车里,杜叔问。

  已是深夜,冻雨下个不停,路上就他们这一辆车,显得异常冷清。

  “去南苑,那里清净。”叶慎独说。

  “好,”杜叔改了道,问道,“刚才,我们追那位就是你的‘烈马’吗?”

  他笑了笑:“嗯,闹脾气呢。”

  杜叔没说话,心说只是闹脾气?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说:“叶言清那小子,今晚就是他把你的那位姑娘曝光在老爷面前的?”

  “嗯,”叶慎独有些疲惫地捏着鼻梁骨,沉声道:“他想让我在老爷子和一家子人面前自乱阵脚。”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杜叔说,“我们二少可是从五岁起就能收放自如的,就凭他?”

  是啊,叶慎独冷笑。

  从他背负起这个姓名的那天起,他就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众星捧月一般存在。

  但与此同时,他的人生也被规划得明明白白,上什么样的精英学校,学什么样的专业更有利于集团发展,做什么样的人能叫对手退避三舍……

  甚至将来娶什么样的女人共度余生,都是这个身份从很早的时候就决定好的。

  那位严厉的父亲自幼就教育他,女人可以随便有,但不可以真。他将来的妻子,只能是利益最大化。

  也就是,他想要戴稳这顶金碧辉煌的王冠,就必须承受其压在头顶上的重量。

  快到南苑时,杜叔忽然问:“少爷,那位楚小姐好像是楚氏珠宝的唯一继承人,老爷对她很是满意。这次,你们会不会真的就……”

  叶慎独平静的眼底布满冷冽,在昏暗的车厢里愈发薄凉。

  良久,车厢里响起他云淡风轻的一句:“杜叔,可我一直认为,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