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厅确实出现了一个事故。

  起源于一个叫做高田惠小女孩的失踪, 音乐厅外有保安,因此很少人会想着人贩子胆大到闯进内部偷小孩。再加上失踪时长不到半个小时,主办方也没有惊动音乐学院的管理人, 要求调取监控录像。我对大家希望小事化了的做法没什么意见, 但是我插手的话,我就只会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我从小就发现,大部分人都很难拒绝他人非常强硬的决定, 而我又是擅长压迫别人。

  大概三言两语间他们放我进监控室里面看录像。

  高田惠是出洗手间的时候,正要往回走, 就遇到穿着黑色夏装的男人问路。高田惠并没有多心, 带着那人很快就往其他方向走。音乐学院的摄像头并没有那么多, 基本是达到学院安保的最低标准,因此两个人很快就从镜头里面消失了。消失后四、五分钟里面,有老师已经从音乐厅内部出来开始到处找,接下来老师又回去确认学生是不是自己回到后台。发现无果之后,老师又找音乐厅内部的工作人员帮忙。这中间也有一些热心人问了情况, 参与寻找。

  在其中, 我见到一个有着混血外貌的中年男人也做了同样的事。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对比起其他人来说,他过度留意周围的情况。或者说他很警觉。虽然答应帮忙,但他十分在意自己的时间, 且有明确的方向, 路径与带走高田惠的人相似。在靠近下午6点30分的时候, 我留意到靠近音乐交响厅南边的出入口有个穿着白色卫衣的人插着口袋,低着头离开。那人衣服虽然不一样, 但是鞋子完全是一样的, 再来体态步伐也一致。我当下指挥门卫随便找个理由, 把人给拦下来。

  监控室其实离那人很近, 我亲自和对方打了一个照面。起初对方还是假装自己只是路人,在我和他交流,其中包括言语与肢体交流行为,后,他趴在地上承认了部分事实,说他确实见过那个孩子,甚至在学校安置了炸弹。然而,他不愿意告诉我们人到底在哪里,我把他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给扒下来了。我发现他不仅有备而来,而且还是和别人见面的。

  约见的人外形特征很明显,银色长发,一身着黑的男性。

  我当即想起前几天一直都打照面的银发男。不说他会报复我的话,我都觉得对不起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睚眦必报的脾气。我最近都在想他是不是该找人报复我了,如果他还带上他的同伙,但总是等不到。

  这下来了炸弹事件,我脑袋里面全是“来了来了”。

  请来个大场面,我想看看这个被我打到头破血流,多处骨折的男人到底愿意在我身上花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强的魄力和组织能力。

  不过让我失望的是,这起案件纯属意外。虽然对方还真的跟那人有关,而且明显认得出我,我故意搞事刁难他,他也没有问我是谁,但是我似乎也看得出对方的态度——对方并不想要和我有多牵扯。

  琴酒。

  这酒现在多以浆果或香草香料酿制而成。最开始在荷兰则以黑麦、土豆和大麦制成,是当作有药效的酒来用。因为我对琴酒这名字有刻板印象,我直觉并不太适合那个银发男的性格。更别说琴酒的特色是有香气,我每次都只记得那人身上有烟草和皮革的味道。估计是选的烟草品牌的问题,他身上没有污浊的烟焦油味,只有股淡淡的苦。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和那个作为鸡尾酒的基酒会搭。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选的,还是别人给的。如果是在了解这个名字的基础上,自己给自己选的,那我觉得他的性格其实还挺有自己的层次的。

  不管怎么样,把人送走之后,我就在旁边研究炸弹。我身边没有带任何工具,这个炸弹应该是买的,不是炸弹犯自己做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的批量化生产的气息,一点个性都没有。我以前就见过这类炸弹,也清楚这类炸弹的使用说明。

  明白它的爆炸原理,这种炸弹对于任何人来说,一点陷阱都没有。

  我趁着排爆班还没有进来,赶快把那个炸弹犯手机里面的讯息过一遍眼,之后作为证据要上交,就不能看了。

  既然他们是在业务往来,就让我看看琴酒和石川海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业务吧?

  我基本把他的所有软件都翻了一遍,一直翻到了对方的邮箱里面,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指的「什么都没有」是说看上去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都是一些垃圾邮件,而且大部分还是没有打开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两条未发邮件草稿。其中有一件草稿里面的寄件人是「(空)」,没有打算把联系人放上去的感觉。这反而吸引了我的注意。

  草稿里面是一堆数字,先以2开头,起码有几百个数字,「21121231 32033111……」。我扫了一眼所有的数字里面没有一个超过3以上的数字。我第一反应就是加密密码,也许可以用四进制可以拆拆看。我一边心算,一边慢慢地得到新的一组数据「259111 381521……」,在心里面粗读下来感觉没有超过26,其中5的出现频率算是比较高,读下来和字母频率一致。

  这连续在我脑袋里面转两次,我开始想着要拿出笔开始记了,但手头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能硬读——「Beika Chou……」。一开始我还怀疑我想错方向了,但这地址名都冒出来了,再觉得自己错了就显得太过蠢了。我还要继续读下来,远远地就听到了一声吼“榎本弘一!”惊得我的魂都飞了出去。

  我先把数字全部记在脑子里面,在心里面诵读两遍之后,就退出了那个加密邮箱。

  我才记完,松田阵平眨眼间就冲到了我面前,“你在做什么?”

  “我…你看不出来吗?”我把问题扔给了他。

  松田阵平扫了一眼倒计时只剩不到两分钟的炸弹,眼里面爆出来的火光似乎都要冲出来暴打我两拳,“你没工具怎么弄?用牙齿咬吗?”

  “我研究研究。”

  我话还没有落下来,松田阵平的话就像是连击球棒一样“嘭嘭嘭”一口气打得没完,“研究出花吗?!你上课有好好听吗?你知道继电器,分得清那条才是真正连接桥丝的电路吗?你认得出哪个是电阻和电容吗?电压变化导致电流走向变化的基本常识,你知道吗?不对,你分得清电阻的大小不同吗?”

  “……”

  我的天,我脑袋能被他全炸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松田阵平便直接坐在我旁边,拿出不知道从哪里的工具包,在我开口之前,低头着手处理道:“你不要吵。”

  “…………”

  随你。

  松田阵平先把表盘的组件给拆了出来,电路中有一个NPN三极管。NPN型和PNP型其实是差不多,只是有电压正负的不同而已。因为电压正负的关系,电流流向也会产生变化。组件拆出来后,松田阵平看清楚电路松了一口气,里面没有隐藏电路——就是那种不管你剪哪条线,都会爆炸的电路。

  一旦做出判断,松田阵平立刻剪断了供电的电线。时间停在了35秒,我明显听到他松了一口气,嘴角上忍不住扬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正要直起身子的时候,原本停止的数字又重新跳动起来。

  34!

  33!

  松田阵平一开始是不愿意直接碰放在我身上的炸弹,怕手上没有个轻重,但现在一看到炸弹还有其他的枪支,他已经完全没有考虑这个了。在他开始移动炸弹的时候,我立刻拦住了他的手,打算来个倾情自白。结果我不小心撞见了他抬起的眼睛。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那种坚执的眼神。松田阵平做事向来我行我素,这样的人也最容易执着。他只用眼睛,甚至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我都知道他在叫我走。

  我喉咙紧了紧,感觉我一旦说出下一句话,就能被他立刻生撕了。不管怎么样——我在松田阵平看不到的位置在手机上按下了一个按键,数字停止了,刚好停在25!

  “停了…”

  见松田阵平重新确认后身体开始放松,我才继续说道:“停了,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松田阵平疑惑地重新检查炸弹,“刚才明明重新开始跳起来了…”

  “……”

  我从一开始就从炸弹犯拿到了控制炸弹的手机。我刚才只是想逗一下松田阵平,还想着他会不会留给我什么精彩的遗言之类的,结果他一句话都不说,反倒把我给吓到了。

  现在我只想把犯罪证据扔在一边。

  就在这时,梅岛警视这位老熟人从远处冒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厚厚的排爆服,只留出一张脸。他身后没有跟着任何其他的辅助。我一看到他,立刻大声喊:“梅岛大叔,我们拆完了!松田阵平拆的,快夸他。”

  松田阵平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我连忙把手机往旁边的盆栽里面一塞。

  梅岛警视过来一看,果然炸弹的读秒已经结束了。

  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不错,有胆识!年轻有为!”

  松田阵平也没有跟着笑,只是点头应了一下。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梅岛警视处理。

  他也不留我们,当然我也不想留。

  我们才出去,毛利大叔他们就立刻围了上来。毛利大叔马上检查我的手脚情况,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哪有那么弱,挥着手拒绝了。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羽贺响辅也主动跟我搭话,“榎本君,你没事就好。”

  我视线也没有必要躲闪,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嗯,谢谢”。

  小兰见我们真的毫发无伤,拉着我的手转向沉默的松田阵平的方向,对我说道:“有没有谢谢松田哥哥?他很担心你。”

  松田阵平依旧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在为什么生气,又或者是说他神经根本也没有松弛下来。此刻看到我转向他,他连视线也不愿意放在我脸上,只是沉默地盯着和平小天使小兰也拉着自己的手,不让他跑了。

  “弘一哥哥,快说呀。”

  我做了简单的深呼吸,学着小兰的语气说道:“谢谢~松、田、哥、哥。”

  松田阵平的表情瞬间古怪了一下,又好笑又好气地盯着我,最后还是要保持威严一样地说道:“你是笨蛋吗?”

  “拜托,谁才是笨蛋?”

  是谁无缘无故冲进来?

  要是真的会爆炸,是不是不要命了?

  “怎么看都是你。”

  “原话奉还。”

  “笨蛋。”

  “笨蛋。”

  “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啊!谁怕谁?”

  我都和他要打起来,这松田阵平还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工藤新一的生日会。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