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在半路上的小摊将就了午饭, 又往西骑行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原西镇的福寿行。

  福寿行的大门此时正微掩成一条细缝,门扉上粘着各种不知是什么泼上去的污渍, 地上则散落着泛黄的烂臭果蔬, 可见不久前福寿行又遭受过一场虐待。

  连衣带着随行的人下了马, 走到门前刚推开点大门,就有人蓦地突然从里压住大门关上, 那力道猛地差点将连衣推的趔趄,还好后面的书城眼疾手快地伸手扶好连衣。

  连衣还未开口说话,就听里头的人有些惶恐道:“你们别来砸了,我们店里都让你们砸过好几遭了,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啊。”

  罗管事上前替连衣拍了拍门, 朝里道:“小邓子!商量什么商量, 是我回来了, 老罗,快开门!”

  里头叫小邓的伙计一听, 欢喜起来:“罗师傅回来了?”

  “罗师傅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小邓说着,就打开了大门, 看到罗管事旁边的连衣稍愣了下, “这个是......是少东家?”

  “是。”罗管事应道,“是少东家来了,快去叫费掌柜出来。”

  小邓到福寿行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 作为少东家的连衣, 他之前只见过一次。

  那一次是连衣从裴家池塘刚上来不久, 以为自己刚“穿”过来,而原身又死亡, 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好好咸鱼接手生意的时候。

  她为了熟悉阮家的生意,特地跟着账房管事到各个商铺查账,由此便来过这个店铺一次。

  不过她来时大多时间都是跟着费掌柜查账,以及巡查库房,作为伙计的小邓只匆匆打过一个照面。

  这会小邓乍一见面,只缓了片刻就想起,是因为这少东家实在是让他太有印象,只那么草草一瞥,他便惊艳地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所有男子里最为温雅清秀的。

  小邓愣愣地又盯着连衣看了两秒,被罗管事又叫一声后,才察觉自己失礼,他脸红着朝后堂边跑边喊:“掌柜!掌柜,少东家来了,少东家来了......”

  看到小邓慌慌忙忙跑远,罗管事赶忙推开大门请连衣进去,讪笑道:“乡下伙计,没见过世面,让少东家见笑了。”

  “无事。”连衣边打量店内的情况边客套回应,“这孩子看着还挺能干的。”

  店里的架子上已经没有布匹,凡是售卖的东西也都已经搬空,看来这店铺没少受贾家的荼毒,掌柜连售卖的东西都不敢摆放。

  罗管事从旁边拎了条长凳放在连衣身后,用袖子猛擦两下赔笑道:“这几日......总之店内太过简陋了,少东家先坐坐,费掌柜应该快出来了。”

  连衣正准备坐下,内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旋即帘子一掀,人与声音同时出现:“少东家,您终于来了,老朽真是有负老爷的托付了。”

  这最近一年来,连衣虽然只见过费掌柜两次,但她还是阮连衣时却没少见,所以还算熟悉。

  她赶紧扶住就要往下跪拜的费掌柜,安抚道:“哪里哪里,费掌柜快请起,这事情都是我们没有意料的,您不必自责。”

  费掌柜撑着连衣的手臂站起,苦着脸叹气:“还是怪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才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连衣搀扶年过五旬的费掌柜往后走,一起坐到罗管事前面搬过来的长凳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掌柜再同我讲的更细些来听听。”

  费掌柜将事情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尽管内容说的比罗管事那次详细,但大致的经过并没有变化,也没有提供出什么新的线索。

  时间还算善早,连衣便让掌柜带她去看看那些有问题的布匹。

  库房里,有问题的布匹已经被事先挑着放在一边,连衣和书城跟着进去后,掌柜就指着角落架子上那些单独放着的布匹给连衣看:“就是这些了少东家。”

  连衣让小邓去取一匹正常的布料进来,和有问题的布匹一起放在露天有阳光之处做对比。

  她仔细瞧着两边的颜色道:“这有问题的布看着和没问题的差别不大,但是太阳下,有问题的这匹显得深一点。”

  “是了。”费掌柜如实回答,“之前因为差距不明显,我们也一直未曾注意,后来贾家找上门来,我们才察觉出颜色不同。”

  “具体是染料里被下了什么东西,你们后面验过吗?”连衣问着,用帕子隔着布料捏着,拿到鼻子附近闻了闻。

  费掌柜的面色有点难看,但还是诚实回答:“验过,是玉汁儿。”

  连衣镇定地点了点头,就让书城割下一块有问题的布匹带走,巡逛一遍店铺后,又对店里的三个人分别进行了面谈。

  等到最后的小邓面谈结束,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灰暗。

  费掌柜宴请连衣等人吃了一顿,又给定了客栈,送连衣回房休息后,才带着罗管事离开。

  等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连衣往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对书城说:“掌柜说的玉汁儿就是玉米叶的汁调制的让人生疹的药,对吧?”

  “我记得之前,福婶好像被玉米叶割过,小蝶说,当时大夫就是给的玉汁儿的解药治好的。”

  书城立在一边,微低了下头:“是。”

  连衣鼓着嘴巴,吁了一口气:“目的这么明显,看来确实是我们内部人员做的,不过他们说的内容里,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刚才他们说了,库房的钥匙有甲乙两把,平时要同时到场才可以一起打开,掌柜留的甲,罗管事留的乙,平时两人都有去过库房,这不好查啊。”

  “书城,昨天晚上让你查的这三人的详细资料,你查的怎么样了?”

  “应当快了。”书城抱拳躬身道,“那属下去催促一下。”

  连衣应了“好”后,书城就开门出去做事,临走前交代了门口几个守门的仆人,又通知上暗卫,然后才逐渐隐身而去。

  连衣在床上空躺一会,脑海里没来由又浮现之前跟舒清晚一起在垣镇客栈里的甜蜜时光,想着想着,就格外希望能马上见到舒清晚。

  她索性坐起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目光逡巡间,就看到书城前面带回来的那块有问题的布,此时那布正叠成一小块,单独用帕子包着和行礼放在一起。

  连衣从行礼里拿出软剑缠在腰间,之后捞起那块布,就带着两个仆人去往街上。

  时辰不算晚,小镇上夜市的热闹不输城区,到处都有小贩摆摊。

  连衣买了包枣泥糕,边吃着边找医馆。

  枣泥糕吃完,医馆也逛了好几家,可惜最后都问不出新花样,都只知道布料上的是玉汁儿,再问些旁的,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一个较老的大夫提了几句,说这玉汁儿是抹上去的,而并非后期浸泡而成。

  连衣逛到夜市逐渐收摊,带着两个仆人以及跟着的暗卫一起吃了宵夜,之后就返回客栈。

  客栈里书城还没回来,连衣简单收拾后就上床入睡。

  第二日早晨,书城依旧没有消息,连衣闲着也是闲着,便上街买了丰厚的礼品,带上费掌柜一起去往贾家赔罪。

  毕竟布行不能一直这么关着,若贾家一日不原谅,他们也就一日开不了张。

  没想到他们却吃了闭门羹。

  敲门最初,确实来过一个小厮开门,但听说是阮家来赔罪的,也不听解释,就二话不说关了门。

  之后任他们怎么敲,贾家都没有再打开过大门。

  毕竟是福寿行有错在先,所以连衣颇具诚意地耐心等待一早上,直到晌午时分,仆人来报,说是书城已经回来,连衣才带着费掌柜撤回。

  客栈房间里,书城递上福寿行三人的详细资料:“公子,资料已经齐全,您看看。”

  连衣应了声“嗯”,就将手上的资料摊开来看。

  最上面的内容显示的是费掌柜的资料,来往身家清清白白,与连衣原本了解的相差无几。

  连衣仔细又扫视一遍道:“我就知道费掌柜嫌疑最小,他当初可是我父亲一手培养出来的,父亲的眼光肯定不会错。”

  连衣说完就翻过一页,后面是小邓的资料,内容稀少,简单明了。

  “小邓这些事情千真万确吗?他母亲确实是生病无钱可医,然后被费掌柜所救?”

  “嗯。”书城点头,“已经跟他家周围的好几户邻居核实过了,小邓与他母亲从前就一直住在那里,周围邻居对他们知根知底。”

  连衣思量一瞬:“有没有可能,他会被人花钱收买?”

  书城道:“概率很小,据说小邓性子很直,品行不错,很是知恩图报,周围的邻居都夸他是好孩子。”

  “据说曾经有人辱骂费掌柜被他听到,他还曾跟那人打了一架。”

  “这小邓不错,回头让费掌柜着重培养一下。”连衣点了点头,去翻看罗管事的资料,旋即皱眉,“这罗晓烈怎么资料这么多?”

  “身家来往这么复杂?还娶过小妾.....等等!他有一个私生女?那这个私生女现在呢?”

  “没查到。”书城摇了摇头,“据说小的时候被他老婆弄丢了,至今下落不明。”

  连衣将罗管事的资料从头到尾又看一遍:“罗晓烈这个资料看起来挺正常,但我总感觉他不对劲,你去查查他这个失踪的女儿,我觉得说不定这个女儿能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信息。”

  因为按照大部分电视剧的通病,男人的软肋除了金钱外,剩余的不是妻子父母,那必然是子女,所以仔细些总不会错。

  书城回了“是”,又接着道:“公子,属下这里还有一件事情,福伯让属下请你拿主意。”

  连衣将那三人的资料叠起放在一边:“什么事?你说。”

  书城从怀里拿出飞鸽传书,递给连衣:“这是早上福伯传来的消息。”

  连衣将信纸打开,没想到里面的内容让她颇为心惊:“什么?裴言枫公布生病了?”

  裴言枫在这个时间正式宣布生病的事情,是连衣和舒清晚都始料未及的。

  之前裴言枫压着不说,是因为裴言义分摊了他的掌家之权,他怕裴老爷知道他生病之后,会直接叫他修养且退还管家权利,故而他瞒着不说。

  可这几天裴言义分走的那些权限依旧在手,根本没有归还,裴言枫又是有了什么底气,突然之间又敢直接将生病的事说出?

  难道这里的裴言枫也像原网剧的裴言枫一样,心胸宽广且有雄心壮志,肯放弃权利,也相信自己能东山再起?

  可这段时间的调查显示,这里的裴言枫也已经黑化。

  他比原网剧里的裴言枫更贪恋权利,更渴望被关注,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转换性情,让自己之前的隐忍功亏一篑?

  难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以这种情况看,这发生的事情还相当棘手。

  书城瞧着连衣脸上几经变化的神色,问道:“裴公子既然对外公布生疾,那是等您回去了再去看望,还是先让家里送些补品过去慰问?”

  连衣思量再三:“你先让福伯备点礼品给裴公子送过去吧,毕竟人家都说生病了,我们也不好当做不知道。”

  书城领命退下后,连衣便暗下决定要将这里的事情速战速决,然后尽快回去和舒清晚碰头。

  吃过午饭,连衣来到福寿行,准备等太阳稍弱一些的时候,再带上福寿行的三个人,重新去贾家上门赔罪。

  要把原西镇的事情解决完全,除了调查出内鬼,贾家之事也是重中之重。

  毕竟贾家要是把事情闹到城区,传到采办礼监或者主司大人那里,虽然知道对方无理取闹,但面子上也会十分不好看。

  所以能扼杀在这里的,最好还是在这里解决,免得到时候不好收场。

  连衣正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邓聊些贾家买布那段时间的事情,从远处蓦地走来十来个人,表情未明,却是冲着福寿行的大门而来。

  小邓眼疾手快,叫了一声“哎呀”就蹦了起来,直冲过去将房门“嘭”的一声关上。

  连衣抬眸看向门口,还没出声询问情况,小邓就焦急地主动解释:“少东家,是贾家的人,是贾家的人啊,他们肯定又是来砸东西的,您快躲起来,小的给你先顶住。”

  门外那些人是冲着福寿行来的没错,但瞧着似乎并非怒气冲冲。

  连衣站起来整了整衣襟,大着胆子道:“小邓,开门吧,没事的,砸就砸,只要不伤人就好。”

  小邓瞧着自家秀美温润的公子,一点也不忍心让她沾上点“污渍”,苦求道:“少东家,他们急了会推人的,您先进去躲起来吧,这里有我跟掌柜呢。”

  罗管事和费掌柜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也有些急了:“少东家,小邓说的对,您要不先躲躲吧,他们砸起东西来不看人的。”

  “万一伤着您怎么办?我们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连衣深呼吸一口气,还是站定:“没事,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遇到就好好解决吧。”

  虽然说对方这么多人,为免伤及,确实应该先躲起来比较妥当,但瞧贾家人的面色,似乎有所转圜的余地,会会应该也是无妨。

  实在话不投机再躲也不迟,而且她有武功,店里还好几个人,她怎么可能会跑不了呢?

  店内几人看连衣心意已决,纷纷涌过来挡在连衣前面。

  福寿行三人加上仆从两人,足足将连衣挡的看不见外面的光线。

  就在屋内的氛围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候,那队贾家之人走到门前,声量平稳地敲门:“请问,阮家少东家阮林一公子可在?”

  这语气让屋内的人皆是一愣,稍静一会后,还是连衣率先反应过来。

  她推开面前几人往前走:“在的,我就是阮林一。”

  那人隔着门,语气颇好道:“阮公子,我是贾家的管家,我家老爷想跟您见一面,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连衣应了一声,想走近开门出去,但小邓却极不情愿地堵在门后,不让连衣开门。

  连衣安抚地拍了拍小邓的胳膊,将小邓拉到一边,主动开了门:“在下是阮林一,请问贵府老爷现在在何处?”

  面前堵着的人墙主动分成两列,从后走来一个三四十岁的端正男子,他态度亲和地拱手施礼:“在下就是贾家主君贾何如,阮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

  贾何如自谦的“在下”两个字彻底将门内一众人等敲晕,费掌柜看了看罗管事,又转眼去看小邓,脸上是带着明晃晃的匪夷所思。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贾家前几日明明还嚣张跋扈地来砸东西,早上更是把他们拦在门口不让进,不过刚过一个多时辰,怎么就脸色一换,透出和蔼可亲的态度来。

  对比早上的闭门羹,连衣当然也知道眼前这些人态度转变的情况事有蹊跷,但人家既然主动找上门来,那她就看看这些人欲意何为,如此也省的她再去贾府跑上一趟。

  如此想着,连衣便端出温润风雅的笑容。

  她大方地伸手一摆:“哪里哪里,贾兄真是客气了,贾兄才是仪表堂堂,里面请里面请。”

  “小邓子,快备茶来!”

  费掌柜见连衣主动请贾何如进店,便也退到旁边,让门外的一众人进来。

  他正准备带连衣和贾何如去单独的接待室,见罗管事还面色凝重地没有反应过来,便用力地撞了下罗管事,示意他帮忙招呼剩下的其他人。

  罗管事呆愣一秒,旋即终于活过来似的扯开笑容,拿过角落里叠着的长凳,摆出让贾家的其他人休息。

  费掌柜这头引着连衣和贾何如进入后堂,来到接待室,三人刚客套一会,小邓就手脚利索地将茶泡来,端着放在接待室的桌子上。

  费掌柜察觉贾何如一副欲言又止,便猜到他有话和连衣单独说,等小邓倒好茶水,就和小邓一起前后出了门。

  等接待室里只剩下两人,贾何如喝了一口茶水后,总算开了口:“阮公子,早上实在对不住,府里的人不懂事,真是失礼怠慢了。”

  “我一早便出了趟门,也是回来后才知道您特地上过我贾府,这会过来,总算赶得及跟您赔个不是。”

  贾何如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可他的表情又看不出太多破绽,连衣也不敢肯定他此行的目的。

  斟酌一瞬,连衣露出大方的笑容,客套接道:“无事无事,这事本来就是我们福寿行对不住贵府小姐,区区等了几个时辰而已,应当的应当的。”

  贾何如又喝一口茶,叹口气道:“阮公子,其实这事,我们也不是非要跟你们追究到底,我原本也说,让福寿行赔些银两就行。”

  “但阿珍是我那夫人的心头宝,她非要不依不饶,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贾何如的语态还算恳切,虽不知真假,但看着似乎确实是来商量这件事情的。

  连衣赶紧趁势站起,愧疚地躬身施礼:“贵夫人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在先,阮某在这里先给贾兄赔不是了。”

  贾何如也站起搀扶连衣:“怎堪得阮公子如此大礼,这原本是小事而已,使不得使不得。”

  连衣领会着贾何如的意思,顺势往下试探道:“既是夫人不肯原谅,那阮某这就陪贾兄回去,亲自登门给夫人与小姐道歉赔罪。”

  “只要夫人可以原谅福寿行,什么样的赔偿,阮某都愿意接受。”

  连衣原本只是一试,没想到贾何如很好说话地将台阶递到连衣面前:“如此那就......那就辛苦阮公子了。”

  贾何如如此好商议,是连衣万万没有想到的。

  但既然已经答应贾何如上门赔罪,就算是龙潭虎穴,这一趟也是必须要走的。

  连衣原本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或者会置身于更危险处境的假设,所以临走时,嘱咐仆人通知所有暗卫跟上,自己也将腰间的软剑缠的严实。

  但结果却是更出人意料。

  连衣让费掌柜又买了些贵重礼品,然后带着福寿行三人,跟着贾府的人一起去贾府后,不仅没有任何刁难,竟然还被盛情款待。

  他们几人同贾夫人赔完罪,贾夫人很快就放下误解,收了礼品,最后还主动留下连衣在贾家吃饭。

  直到连衣吃完晚饭,从贾府出来,依旧没有明白,这家人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突然态度转变地如此迅速。

  难道这里面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亦或者,又有人操纵了这一切,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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