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快跑!别和偏执狂谈恋爱!>第34章 破冰(上)

回到A市的那天难得没有下雨,但是天空仍然被乌云压得阴沉,好像脚踩上去就能从里面挤出一柱雨水一样。走之前隔壁邻居的花园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花团锦簇的繁荣模样,但转眼间已经草木枯黄,零星几朵还未凋谢的菊花也低垂着硕大的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到这一幕,王耀打心底里觉得英国人的性格之所以内敛且阴晴不定,和这片岛国的天气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回来的路上,亚瑟特地和王耀说,明天晚上会有客人来,是他的一个亲戚,如果他觉得舟车劳顿的话,他们也可以选在外面的餐馆见面。

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坐在另一边的阿尔弗雷德惊异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哪门子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这时王耀回答:“没事,就请到家里吧,正好露一手我的厨艺。你亲戚平时有没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类型的菜?”

“没有忌口。他平时也喜欢吃中餐,如果你能下厨他肯定会很高兴。”

哦豁,原来我中华美食已经发扬光大到这种程度了吗?王耀心里喜滋滋地想着,没有注意到阿尔弗雷德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目光飘到亚瑟的脸上,似乎是想向他确认某个冒进脑海的念头,但可惜亚瑟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中午回到熟悉的家,王耀本以为有一场大扫除等着他们,没想到家里竟然一尘不染,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摆在窗台上的绿植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你离开之后,我雇了人每天来这里打扫。”亚瑟好像是会读心术,提前解答了他的疑惑。

王耀恍然,刚想接着亚瑟的话说下去,忽然自己的手腕被一个霸道的力量握住,半拉半扯地就往里面卧室方向拽。

“阿尔我们聊一聊,好吗?”亚瑟在他背后叫住了他。

“我们有什么可聊的?还是说你想被我再打一次?”

“阿尔……”王耀也忍不住低声喊他的名字,这才让阿尔弗雷德咬着后牙槽,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冷言冷语又咽回肚子里,“总之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维持现状就够了。”说完,他一手拽着他和王耀共用的超大号行李箱,一手扯着王耀进了卧室。


虽然亚瑟和阿尔弗雷德前半生因为血缘的不可抗力,都以“兄弟”相称,但长大以后两个人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算不上疏远也称不上亲密。亚瑟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不仅要和阿尔弗雷德天天生活在一栋房子里,还要迁就他的小脾气,甚至于……道歉。

如果自己哪句话惹王耀不高兴了,他肯定立刻摆正态度,一五一十向他道歉,但对于阿尔弗雷德,哪怕自己确实有些理亏,也拉不下这个脸说几句软话,并且他总觉得那个画面过于怪异。

看来他们三个人要想和平生活在一起,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啊。亚瑟叹了口气,提着自己爱马仕的行李箱,上了二楼的次卧开始整理行李。


阿尔弗雷德本以为回到卧室之后,王耀肯定要拽着自己问东问西,但没想到一直等到他把衣服收拾进洗衣机,返回卧室的时候,王耀却早早趴在角落的电脑桌上,手里攥着笔,低头在一个牛皮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电脑的显示屏里正播放着一个中国大厨做菜的视频,大概是在记菜谱。

准备了一肚子用来解释的话都哽在喉咙里。阿尔弗雷德站在王耀身后先是用爪子挠了挠窗帘,波浪的弧度从他这端一直牵动着王耀那端,见他没反应,又刻意清了清嗓子,希望这回能引起他的注意,但王耀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视频中,对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充耳不闻。最后他只好把扶手椅推到王耀身边,坐在椅子里不甘寂寞心地伸手玩弄着他绞花毛衣手肘处垂下的花边。

王耀侧过脸瞥了他一眼,却一句话没说,目光重新回到大厨的讲解中,任由他如同把自己毛衣上的圆形流苏花边当做玩具一样发泄似的摆弄着。

“你都不说点什么吗?”终于阿尔弗雷德忍不住了。

“你不是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反正你也听不进去。”因为和他说话分了神,王耀默默把进度条往回拉了几秒,“好了好了,我正看视频呢。明天来客人,我得提前学几道拿得出手的新菜。”


把阿尔弗雷德打发走之后,王耀抱着电脑认真研究了一下午,原本是打算来几道好吃又新奇的菜,给明天的客人留下“中华美食,博大精深”的好印象,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第二天晚上当铃按响的时候,站在门口手捧着礼物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一个中国人!

那个男人穿着烟灰色双排扣大衣,戴着黑框方形眼镜,眉眼间像是一滴晕开的墨水,有几分书卷气,但眼神又犀利如鹰隼,散发着成熟自持的上位者的气度。他的身形和气质看起来与亚瑟有几分相像,虽然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但挺拔的身形和那张中式浓颜放在叔圈还很有竞争力。

在和亚蒂亲切地拥抱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他又转身抱了抱站在一旁的阿尔弗雷德,而此时阿尔弗雷德脸上的惊讶完全不亚于王耀。

“好久不见啊,阿尔弗。”男人拍了拍他宽阔厚实的肩膀,“你小子又壮了不少,比我上次见还结实,平时没少健身吧。”

“还好,最近有些疏忽。”阿尔弗雷德笑着回答,“凯文叔,你怎么没提前和我说你要来?”

“是我和亚蒂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哦对了,给你准备的礼物我放在车的后备箱里忘记取了,是我从挪威买的滑雪板,你拿进来看看喜不喜欢。”说着,他把车钥匙交给阿尔弗雷德就把他推出了门外。

接下来自然而然就轮到了站在最后面的王耀。亚瑟走到他们中间,用中文为彼此做介绍,先是把王耀介绍给长辈:“凯文,这位是阿尔弗雷德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妻子,王耀。”

这段介绍听得王耀瞳孔地震。他悄悄瞥了亚瑟一眼——这是不,不装了?摊牌了?

“王耀,这位是我的姑父,凯文,也是中国人,这些年我从他那里学了很多。”

“我的中文名叫陈稳稳。凯文,陈稳稳,有一点谐音比较好记。你叫我陈叔或者凯文都可以。”陈稳稳打趣地接上亚瑟的话,然后向王耀伸出手,“王耀,好久不见。可能你没有印象,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好陈叔。”

王耀一边和他握手一边眨了眨眼睛,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遍这张脸,确实查无此人。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说话的功夫,他顺道把手里包着金箔纸的盒状礼物递到王耀面前,“是我从土耳其买的最正宗的土耳其软糖。我听亚蒂说你喜欢美食,所以这次出差特地带了一份,希望你喜欢。”

“谢谢陈叔。”

王耀接过礼物,兴奋地拆开礼盒,看着盒子里一颗颗裹着糖霜,软糯又Q弹的深褐色软糖,暗中砸了咂嘴,他第一次知道这种糖还是小时候看电影《纳尼亚传奇》的时候呢。

陈稳稳显然是一个很懂投其所好的人。不仅是这边的王耀抱着软糖心花怒放,不一会儿阿尔弗雷德胳膊下夹着Jones Flagships的限量款滑雪单板,也兴冲冲地推门进来,眼睛平均每五秒就要瞅一眼自己刚收到的黑色金边单板,一看也是对礼物满意得不得了。

现在房间里每个“小朋友”都有他心爱的礼物了,唯独亚瑟手里还空空如也,于是他忍不住问:“凯文,我不想表现得很没有耐心,但我还是好奇我的礼物在哪里?”

陈稳稳朝他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别急,吃完饭我送你一份大礼。”


等阿尔弗雷德和王耀各自把礼物收好,回到餐厅,四个男人围坐在一个白色大理石台面的餐桌边,王耀把提前做好在保温箱里温着的一道道晚餐端上了桌,有一盘酸甜口的松鼠鱼,还有牛腩煲和两道家常素菜,但是为了给鱼雕花,甜点来不及做,于是他就让阿尔弗雷德从市中心颇有名气的甜品店里买了传统的法式可丽饼回来。

王耀后来才知道陈稳稳老家在海边,从小就爱吃鱼,今晚准备的松鼠鱼恰好对他胃口。他一面对王耀的厨艺赞不绝口,说他以前去北京的酒店里吃的都没他做的好吃,一面手底下也没停过,那条鱼几乎被他包圆了,其他的菜都只是象征性碰了两下。

“陈叔,你刚说这不是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意思?”王耀问。

陈稳稳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顺了顺嗓子,回答道:“你还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带着亚蒂去夜市上闲逛吗?我就是那个时候远远看见过你一次。不过那天因为事出紧急,没和你打招呼就把亚瑟接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陈稳稳的一句话让王耀模糊的回忆忽然聚焦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还记起那个夜晚他手里好像抱着一个什么玩具,在夜市的街头一个人走了很久,“那的确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王耀低头讪笑着说。

“想要忘记你才真的是很难啊。”陈稳稳一面装作感慨,一面目光自然地落在亚瑟身上,但亚瑟却像没听见一样,专心低头吃饭,而另一边的阿尔弗雷德就没他这么内敛了,一手撑着脸,勺子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好像饭都吃不下去的了。

陈稳稳故意挑起陈年往事,为的就是看看他们的反应。只是这样大致瞟一眼,他就已经对这几个年轻人的心理活动了然于胸。“好了,我们不谈以前的事,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举个杯吧。”

他率先举起自己的香槟杯,其他三个小辈也跟上,餐厅里回荡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的玻璃杯相撞的声音。

“阿尔,碰杯的时候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要不会带来不幸的。”

因为阿尔弗雷德面前是亚瑟,所以刚刚举杯的时候他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想到被凯文抓了个正着。

“重新来一次,就你和亚蒂。”

因为知道之前他和亚瑟的事,坐一旁的王耀本以为这只不服管的金毛肯定会拂了客人的面子,刚要出声劝说两句,却没想到这只金毛竟然乖乖地站起来和亚瑟碰杯,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这已经足以让王耀惊得合不拢嘴了。

坐下之后,阿尔弗雷德又冷不丁地开口:“所以这些年,是你在支持他?我还以为你已经退隐不干这一行了。”

陈稳稳点头。

这也解开了阿尔弗雷德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仅仅六年时间亚瑟就敢和斯科特摊牌,他哪里来的资本,又哪里来的时间去经营他的势力?今天凯文叔的出现倒是完美地解答了这一切,不仅因为他本人有从业多年,履历丰厚的职业经历,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姑姑生前的产业最后也都是交给他来继承。有这样一个能力与实力兼备的人坐镇后方,亚瑟当然可以高枕无忧并全心全力和斯科特咬个高低了。

但是凯文自从安娜姑妈去世之后就带着他的女儿回了中国,鲜少再出现在正式场合,这次就连这次父亲去世他也没出现。他倒是厉害,不仅能请动凯文来帮他,还能约到家里做客。阿尔弗雷德抬头默默瞟了一眼起身去厨房拿甜品的亚瑟,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他和斯科特之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吃完晚饭后,王耀照常要去收拾盘子,这时陈稳稳叫住了他,“放着让他们两个收拾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陈稳稳把王耀带去了二楼的书房。他先是让王耀进门,自己跟在后面把门带上,但却没有关紧,露出一条门缝虚掩着。

陈稳稳是个气场很强的人,往L形沙发里一坐,旁边的王耀立刻挺直腰板,大气都不敢出,甚至恍惚间生出一种在大学里当着众多老师答辩的压迫感来。

陈稳稳喝了一口刚泡好的茶,开始用英文说:“按道理来说,我该问问你的近况再切入主题,但是我一点多还要搭飞机回去,明天早上公司有会,所以我们干脆就开诚布公一点。”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和阿尔弗还有亚瑟之间的事,我很早之前知道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作为亚瑟和阿尔弗的姑父,我肯定是不希望你们三个之间关系再恶化,所以我今天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和你私下聊一聊。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我,我没怎么想……”虽然陈稳稳从头到尾都是笑着说的,但隐藏在眼镜下的目光太过锐利,王耀不自觉低头避开他的注视,“阿尔的性格是有些莽撞,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以后会多劝劝他的。”

“王耀,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陈稳稳说,“或者我换个问法,你真的爱阿尔弗吗?”

“我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去了解他在痛苦什么?为什么要在他痛苦的时候袖手旁观?”

王耀被问得一时哑言,许久才支支吾吾回答:“是他不肯说,我才……”

“你在找借口。王耀,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了解他,要发掘他的内心,他会告诉你一切,阿尔弗是个心性直率,忠于家人的孩子,只要你想知道,他不会瞒着你。”

王耀盯着硬木地板,两根食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还有亚瑟,你又是怎么想的?打算就这样钓着他一辈子吗?”

王耀反射性地抬起头反驳:“我没有要钓着他,我和他只是朋友!”

陈稳稳盯着他的眼睛,直到把他盯到目光闪躲时才开口说:“你瞧,你说的话自己都不信。比起阿尔弗,其实我更了解亚蒂一些,可能比你了解得还要多。我可以这么跟你说,从我把他带走的那天起,他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如果不是我给他下过死命令不许再联系你,估计他早几年就去中国找你了。我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没想到亚瑟和他妈一样都是个死心眼,认准一个就不放手,所以后来得知他又把你找回来我才没再拦着,但——没想到你竟然和阿尔弗在一起了。王耀,既然你说你爱阿尔弗,那就应该果断一点和亚瑟断清楚,你不能拒绝他的心意的同时又从不拒绝他的好意,你这样做,不是钓着他是什么?”

王耀攥着拳头,被说得哑口无言。

“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闹成这样和你没有关系吗?还是说,你享受着他们的追求,享受着两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为你寻死觅活,利用他们来满足你的虚荣心?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承认,年轻人有点虚荣心也是正常的。”

说完,陈稳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饮茶的间隙,他的余光瞥见镜子里照着的虚掩的门缝后出现的两双眼睛,一对蓝一对绿,果然那两个小子在那里听墙角。只不过王耀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门,所以对此并不知情。


对于听墙角这件事,亚瑟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因为他只是回卧室的途中,正好撞见阿尔弗雷德鬼鬼祟祟趴在门口偷听,他出于想要制止这种行为的念头,才走过去,结果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站在门边多听了一会儿。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带着阿尔弗雷德离开,这个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王耀情绪激动又掷地有声的声音——


“我没有利用他们!”


“哦?那你怎么回答我的问题?”陈稳稳放下茶杯,两只手交叠在腿上,注视着他的眼睛。

这一次王耀没有再躲避他的目光,而是异常坚定地说:“我爱阿尔弗雷德,这一点我很确信,而且我也不用向谁去证明我爱他。是,我承认,我对亚瑟总有一份舍不得,看见他被他的家人冷落我会舍不得,看见他每天工作到半夜我会舍不得,看见他被抬进急救室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会舍不得!……所以我没有办法,完全拒绝他,就是这样。我没有别的想法,也从来没想过利用谁,我只是不希望他们难过。”

陈稳稳一手托着自己下颌,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一开始在饭桌上,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盅不温不火的白汤,但现在看他情绪激昂地在自己面前表达自己的情绪时,才发现他其实是一瓶汽水,必须要甩一甩才能爆发出能量。

“你知道这世上比恶意更可怕的是什么吗?”他的神态依旧平和,就像是在和后辈谈心一样,“是一种泛滥没有边界的善良。如果你是抱着这种心态和他们相处,从我角度来说,我希望你能离开他们。”


刚听到凯文说出这句话,门口的阿尔弗雷德就已经坐不住了,顾不得自己蹲得腿酸,当即要推门进去带王耀离开。但没想到还没等他行动,后脖领就被亚瑟从背后揪住了,“你干什么!”他恼火地抬起头,压低声音质问道。

亚瑟瞥了他一眼,“相信凯文。”以他对凯文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去羞辱别人。

阿尔弗雷德瘪了瘪嘴,最终作罢。如果里面的人不是凯文,他才不会乖乖听话。换了姿势,他盘着腿坐在门缝边继续听墙角。


“因为不论是从他们的家庭背景、社交人际圈,也包括从性格的角度来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果断有担当的人来作为他们的另一半,你的性格太优柔寡断,留下来也是害了他们。所以我的建议是,你退出吧。”陈稳稳注视着王耀咬着嘴唇,面色渐渐发白,不难想象此刻他心里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这时候海面上如果出现一艘小船,他一定会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抓紧——

“不过你也不用立刻下决定。这样吧,现在时间还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你听完之后,觉得自己还想留下来,那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故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我和我的妻子安娜·柯克兰还没有认识。那年夏天她代表柯克兰集团去伦敦大学招实习生,从众多优秀的学生里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叫‘艾米丽·贝茨’的金融系大二的女生,而且她的成绩十分出色,后来顺利拿到了一个柯克兰集团的实习岗位,成为了安娜的临时助理。安娜和艾米丽聊得十分投缘,一来二去她们成了好朋友。

有一天,艾米丽在陪安娜去一场酒会之前,问她能不能带上自己的一个朋友,安娜同意了——这也是她一生最后悔的决定。那天晚上艾米丽带来了一个名叫‘玛丽’的美国女孩,她当时的姓氏我已经记不清了,不是因为时间太久,而是因为她经常更换,甚至连‘玛丽’这个名字都不是真的。她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名字,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时候是便利店的女服务生,有时候是落魄名媛,有时候又是某个大学的法律系学生。——是的,你没猜错,玛丽是个专门钓富家子弟的情感诈骗犯。她和艾米丽交朋友也是为了有一天能接近她的目标。

我曾见过玛丽一次,的确是个十分美艳出挑的女人,不过这一点也不需要我用语言印证,你从阿尔弗的长相上就能窥见一斑,有时候我看着他还会恍惚觉得是玛丽又活了过来。

当时柯克兰家的继承人并不是刚去世的乔治·柯克兰,而是他的大哥,艾伦·柯克兰。所以不难想见玛丽的第一目标就是艾伦,但艾伦是个意志十分坚定的男人,一心扑在家族事业上,所以任由玛丽使劲浑身解数他都无动于衷,反而是他的弟弟乔治爱上了这位美丽的美国女孩。

本来乔治不会陷得那么深,但人都有一种毛病,不患寡而患不均,从而陷入一种执念的怪圈,玛丽就是抓住了他这一心理,一次又一次利用艾伦来刺激他,让他误以为自己爱她已经爱到离不了她的地步。为了讨她欢心,乔治在迈阿密给她买了一座豪宅和一个游艇,后来又在她生日当天,买下一个时装公司并让她签上名字。然而就在他打算向玛丽求婚的时候,玛丽却开始频繁爽约失踪,电话也不接,好不容易找到她也是冷言冷语,不仅拿艾伦来刺激他而且甚至说要和他分手。这对当时已经陷入爱河不能自拔的乔治来说是无法接受的,特别是后来听说她又和另一个家世优越的男人亲密出行后,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决定要用一些下三滥的方法来逼玛丽就范。

但那晚出了差错。具体发生了什么,安娜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那晚和乔治发生关系的人不是玛丽,而是艾米丽。我猜测可能是玛丽预感到了什么,所以那晚把艾米丽约过去,又借她脱身。总而言之,那一晚之后艾米丽就有了亚瑟。

乔治知道有孩子的事之后暴怒,命令艾米丽偷偷打掉这个孩子,但那个时候的英国法律不允许堕胎,而且艾米丽的家庭也信奉天主教,不会允许她私下找那些诊所堕胎,不过更重要的是,艾米丽爱上了乔治,她开始天真地相信这个孩子会让乔治回心转意。但当她抱着孩子去找乔治的时候,刚刚接受家族联姻的乔治大惊失色。当然你也知道他的妻子并不是玛丽,而是斯科特的母亲。乔治生怕这个孩子会破坏他的婚姻,所以连夜将他们母子二人送到了约克郡的一个偏远的小镇,并且威胁艾米丽要是再敢出现在伦敦,他就让她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亚瑟还小的时候,我才和安娜结婚,那几年我一直忙于事业,不知道安娜在到处找艾米丽和她的孩子的事。后来我听她说,当她偶然从乔治的亲信口中得知艾米丽的地址,并赶到约克郡的那个小镇时,正好撞见公园的滑梯边有几个孩子在欺负一个小男孩,她赶走那群小恶棍之后,才发现这个被欺负的小男孩长得和艾米丽一模一样,一打听果然就是她的孩子。安娜说,再见到艾米丽时她格外吃惊,因为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眼神刻毒,言行粗鄙,抓着她的儿子尖叫的女人是当年她在伦敦大学遇到的金融系的女大学生,生活完全改变了她。而且不仅如此,后来几次和艾米丽的交谈中,安娜也愈发觉得她的思想变得狭隘偏执且不可救药。安娜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当时能阻止那个女骗子,艾米丽的大好青春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所以为了补偿自己的错误,安娜决定把亚瑟带回柯克兰家,给他最好的教育,让他摆脱这样一个偏执疯狂的母亲。

后来在艾伦和安娜的齐力游说下,乔治终于妥协认下了亚瑟这个私生子,为此那段时间也没少和他的妻子吵架。后来安娜忙着她的公司上市的事,也顾不上时时刻刻关注亚瑟在柯克兰家的情况,直到有天晚上医院传来消息,说亚瑟在家里昏倒现在正在抢救,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昏倒而是被人投毒,如果那天晚上不是阿尔弗误打误撞发现了他,或许他现在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艾伦和乔治都不愿意这件事闹大,担心舆论影响家族声誉,但安娜怎么都不答应,又吵又闹要查清这件事的真相,最后不得已才报警,调查结果是保姆投毒,但安娜不相信一个保姆会突然神经错乱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毒,她拒绝接受在调查报告上签字,决定要自己追查下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国外传来了艾伦被枪杀身亡的噩耗……她一下子,病倒了。

当我从北京赶回伦敦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我们六岁的女儿陪在她身边,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这一切,知道了……原来在她心里有这么大的一件事一直无法释怀,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有一天,她拜托我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甜甜,然后没等到艾伦的葬礼,就撒手人寰了。

我非常自责,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年轻的时候身边的人总说我的身份配不上安娜,作为一个男人,自尊,虚荣,这些东西我都看得格外重,所以我没日没夜拼命工作,甚至刻意不去关注我的妻子,从没有想过我为这一时的赌气,最后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错过,就是天人永隔,永远无法挽回。直到那个时候我才醒悟,如果成功的事业不能和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分享,那一切都只是没有意义的数字而已,没有人是为了数字而活的。

所以安娜去世之后,我就退出商界,带着我的女儿回到了中国。后来有一天我又想起安娜生前最关心的侄子,于是我打电话联系了他,发现他在家里的境遇并不是很好,于是花了点功夫就把他从英国接到中国,想尽安娜未尽的事,代替她补偿他,等到有一天时机合适,再让他返回柯克兰家。我安排他以留学生的身份进入了当地的大学,然后他就在那里遇到了你。

后来,我把他送去哈佛读书,也把安娜的公司也交给了他,不过当时他学业繁忙,所以名义上还是我在管理。亚瑟确实是个有天赋又努力的孩子,这两年公司的状况也是蒸蒸日上,最后他告诉我他要脱离柯克兰家,我也没有反对,斯科特眼高于顶,也容不下他人在身侧,他们根本没办法和睦相处,早点离开也是好事。再然后的事情你也清楚了。”


王耀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将往事娓娓道来,说到动情之时还会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当他说完这一切后,又问了刚开始的问题:“王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王耀低头苦笑了一下,咬了咬发白的嘴唇,“陈叔,我可能……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他回答,“这几天我会认真考虑您说的话,但有一点我可以现在回答您,我不会离开他……他们。”

“嗯,好孩子。多想想,时间久一点没关系,但要想清楚。”陈稳稳拍了拍王耀的肩膀,笑着说道,“哦对了,我还有点个人的好奇,你凑过来点。”

陈稳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王耀吃惊之余,还是老实回答了,说完脸上还浮起可疑的红晕,而陈稳稳也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估计要气疯了。”陈稳稳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目光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在门口偷听的二人组,听见里面沉默了一阵子又忽然传来凯文的大笑,都以为他们两个还在聊天,所以压根没想到下一秒门会被突然拉开。亚瑟还好,弯下腰的站直就行,而坐在地板上的阿尔弗雷德,因为半个身子都压在门板上,所以在门板拉动的那一刻,便随着惯性狼狈地倒在了王耀的脚边。

“HI,宝贝。”倒在地上的阿尔弗雷德因为腿麻到没有知觉,于是干脆将错就错,撩起自己的碎发,抬起自己俊美的脸,朝王耀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与此同时,亚瑟也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三个人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尴尬。

“阿尔弗,你这么担心王耀吗,难道我还会吃了他不成?”没等王耀开口,坐在沙发上的陈稳稳先出声说道,“亚蒂也在门口吧,你进来我正好有话和你说。”

被点名的那一刻,王耀明显看到亚瑟的身体一僵,最后还是阿尔弗雷德用他刚刚恢复知觉的脚,踹了一下他的小腿腿腹,将人踢了进去。

“抱歉凯文,我不应该偷听你们说话。”亚瑟人站得笔直,声音也听起来平静,但王耀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觉得很好笑,因为他们这样实在很像被级部主任一个一个叫进办公室里问话的高中生。

“王耀,我要和亚蒂单独聊一会儿。”

“哦好的。”说完,王耀踢了踢在地上躺着耍赖的的阿尔弗雷德,用口型示意他赶紧起来。

“我起不来了,腿麻。”阿尔弗雷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要不你拉我起来吧。”说完还伸出自己的两只手,在那里扭来扭去撒娇。

“胡说,你刚才用脚不是挺丝滑吗?”

“咳咳,”陈稳稳终于看不下去了,“我这个年纪可是很容易犯糖尿病,你们要是想秀恩爱就回去秀。”

完了,又丢人了。碍于颜面,王耀无奈屈服,抓起金毛的狗爪子,把他从地上薅起来,离开的时候顺便把门给他们带上。


下楼梯的时候,王耀实在被这一米八八的男人压得透不过气,那感觉真跟愚公扛着一座山一样。这时他又听见头顶传来幸福的傻笑,于是一怒之下就将人推到扶手上。阿尔弗雷德立刻发出一声哀嚎。

“你还装!”王耀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刚才在陈叔面前有多尴尬。”

“那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啊,亲亲我我不是很正常吗?”阿尔弗雷德收起和他玩笑的表情,一脸严肃地靠过来,将他压在墙壁上说道,“你别那么相信凯文叔刚说的话。也别去想什么般不般配的事,我觉得我们般配那就是般配,要是以后我们万一有哪点不合,你也不用改变自己,我会改变我自己直到我们契合得天丝无缝为止。总之,不要想着离开我。”

注视着那双因为格外认真而闪着亮光的蓝眼睛,王耀忽然觉得能被这样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爱着是一件无比幸福和幸运的事。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的眼神顿时暗沉了几分,“小南瓜,就只是亲一下?”

喜提新爱称的王耀没好气地将他一把推开:“家里还有人呢,等客人走了再说。”一天天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还有不许叫我‘小南瓜’,听起来我好像很呆一样。”

“但是也很甜啊。”

王耀刚转身要继续下最后两个阶梯,就被阿尔弗雷德从后面腾空抱起,轻轻松松抱进了他们一楼的卧室。不过好在这次金毛信守承诺,在陈稳稳离开的时候,王耀还能红着脸从卧室里出来和他道别,但当门刚一关上,身后炽热的视线已经足以说明他今晚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