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天缘定君>第 10 章

金以恒打着哈欠,靠着野利蒙尘胸口半躺在枝头,东方朝阳的光晖倒映在他眼中,眼眸愈加剔透晶亮,野利蒙尘低头看着他慵懒的模样,“小金在想什么?”

“想着回去,昭王会不会杀了我。”金以恒连连哈欠,赵孞的命令全搞砸了。

“他还能杀得了你?你不杀了赵元旭篡位他就能安心过半辈子了。”野利蒙尘答道。

“哈哈哈哈,”金以恒听闻后大笑,“珹王殿下真是的,哪有这么夸赞我的。”金以恒直起上身,与野利蒙尘相对,“其实我原本不姓金。”

“哦?”野利蒙尘在逍遥京和中原广布人手,各路动向都有掌握,更不论玄尊座下四大门派之主的相关事,扶风凤华尹是前任漱玉教教主青含嘉的弟子,平江尔朱颀是前任乘龙庄庄主的高徒,而燕齐金以恒与前任拂夜通晓城城主并无联系,前任城主是金爰君麾下猛将刘海通,为荡平东面疆域立下大功,所以受封镇守燕齐。刘海通一心修炼,战力傲人,中原偶有谋反自立门户者,玄尊都派他出兵剿灭,待他寿终正寝,接替者就是年少的金以恒。金以恒攻打高渝霓盛阳胜利而归,名义上是玄尊赵元旭,实则是昭王赵孞封他为中原门派共主,嘉奖安抚,中原始称呼他为金盟主。他自高渝一战后栖身燕齐,广开商路,聚富敛财,在拂夜通晓城中恣意为乐,挥金如土,中原逐渐传言他富可敌国。金以恒在逍遥京鲜有露面,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有关他青面肥硕容貌和奢靡铺张作风的流言才会愈加夸张。

若不是野利蒙尘先前派逐鹰派的石莫潇和徐丛潜入逍遥京,被金以恒一路追杀至漠狄,两人在妙京倚云府重逢,野利蒙尘也以为他这些年始终在燕齐享乐挥霍,不知他其实另被赵孞委派执行诸多暗杀之事。

有关金以恒的继任燕齐之主前的往事,无人知晓。野利蒙尘曾派手下打探过,都是毫无所获。如今他自己说出了这一句,如同经年保存的宝盒被撬开了锁扣,稍加用力就能打开窥见全貌。

“那你本姓是?”野利蒙尘颇有兴趣地问道。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照射而下,金以恒脸上光影斑驳,他语气平常,“我原本姓赵,以金为姓取自金爰君这个尊称。此后一生都以此为姓。”

野利蒙尘伸手挑开金以恒额前碎发,连带抚过了脸颊,俊美的脸上一改霸道恣睢,温和地说道,“那我大概知道你出身为何了。”

金以恒一手扶住了野利蒙尘的手背,将他的手心贴紧自己脸颊不放,温情无限地说道,“珹王殿下,你看我们都是改过姓氏的,所有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哈哈,”野利蒙尘被他逗乐,“这算什么理由。”他看了看金以恒额头那道浅浅的疤痕,虽然只是皮外小伤,却在那明丽的脸上尤为明显。他再次用指腹抹过伤痕,仍旧不能复原,野利蒙尘知道金以恒所说风寒未愈是真,灵力消耗殆尽,果然要慢慢将养。

“走,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金以恒好奇问道。

“集市。”

若黎的集市在鬼苦城的外沿,凿山而居的山脚一处峡谷中。

峡谷两边是行商之人铺设的小摊,售卖中原和本族各色吃穿用度货品,虽然搭建得简陋,却是若黎人聚集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野利蒙尘拗不过金以恒,在峡谷入口的小贩处买了两碗糖汁,用山中香梨果熬成了汁水兑了蜂蜜,装在若黎特有的皮制水囊里,香甜止渴,十分可口。

两人边走边喝,金以恒在每一处摊贩前都会好奇看个究竟,不认识的小玩意还要问个明白。“这位大哥,这吃了有什么用?”金以恒停步在一个中年壮汉的摊子前,指着纯银打造的小盒子,盒子里装了两颗乌黑发亮板栗大小的丸子。

“嘿嘿,这位小哥真是好眼力。这个啊,你买回去同你娘子一人一颗,保你们啊,明年这个时候抱上一个大胖小子!”中年汉子极力推销,想把银盒子塞到金以恒手中,金以恒退后两步躲过了强塞,幽幽地问道,“那如果是我家夫君呢?可以让男子……”

“小金。”野利蒙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只两个字称呼,把金以恒全部的幻想击碎。

“欸!”金以恒回头,笑得无辜,“殿下何事吩咐我?”

“来。”野利蒙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便朝前走了。

“这就来了。”金以恒连忙追了上去,待他追上了野利蒙尘才发现珹王殿下停步在另一处摊贩前,摆摊的是个少女,面前整整齐齐摆放了多个白瓷小罐子,小罐子只有孩童掌心大小,另有盖子配对,有两个罐子打开着,露出里面嫣红色的膏脂,飘散着淡淡的天然花香。

“这位公子,买胭脂吧?”少女见了野利蒙尘早已羞涩异常,红着脸鼓足了勇气好容易才问道。

“这是胭脂啊?珹王殿要下要买?”金以恒冲着少女一笑,拿起了方便客人试用的一罐,放在鼻子下,“好闻。”珹王殿下的脸已经美绝天下了,他如果要涂胭脂,还给不给我活路了,金以恒内心腹诽着,不对,珹王殿下肯定不会涂,他是买给其他人,他不懂胭脂,所以让我帮他选选?

“多谢这位公子称赞。”野利蒙尘是世人不敢仰视的俊美,而金以恒是世人都想多看两眼的风姿。少女对着金以恒说话总算连贯了些,“这胭脂都是我自己做的,采日出前山上开得最艳的丹花,用泉水洗干净,晒干后一朵朵研磨,再用特质的膏腴调和做成的,只要一点就可以点缀脸颊和嘴唇。”少女又拿起了一罐子,“这是粉色的,公子你手里的是最红艳的,两个颜色都好看,公子你看着买一个吧。”

金以恒接过少女手中的粉嫩胭脂,朝着野利蒙尘帮着少女一起兜售,“殿下,买这个,人面桃花色,多清纯。”

“买最艳的那个,不用找了。”野利蒙尘给了少女一点碎银,少女连忙道谢接下,用绣得精巧的小布兜装了一罐,双手递给了野利蒙尘。

“啊?”金以恒眨眨眼,“殿下喜欢重色啊,不知道买回去给倚云府哪个美女涂呀?”

野利蒙尘接过了胭脂,喝着糖水继续向前走。

“殿下,买一罐够不够啊?倚云府里有多少美女啊?要不要我再去买点送给她们?”金以恒追了上来,围绕着野利蒙尘笑嘻嘻地问。

野利蒙尘把喝到一半的糖水塞到金以恒嘴里,然后打开了那罐胭脂,指尖蘸取了一抹红艳之色,随性一点,涂在了金以恒的额头中央,那胭脂混合了野利蒙尘的灵力,掩盖了原本的疤痕,渗入肌肤,久不褪色,同眼下那枚精心描摹的火焰兰花瓣一样,最艳丽的颜色才配得上他。

金以恒把糖水喝了干净,舔了舔嘴唇,“殿下拿我试色?把那两个黑板栗也买了,我也甘心为殿下试……”

“参见掌门。”近处有一人称呼道,金以恒寻声望去,是一个若黎装束的年轻男子,其人仪表温润如玉,嘴角边有一对梨窝。

野利蒙尘不再理会金以恒,把胭脂塞到他手中,只回应那个男子,点头致意,“不必多礼。”

金以恒摆正了姿势,拉开了与野利蒙尘的距离,双唇无声而动,珹王殿下,你的下属真多。


三人走出峡谷道,另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陡峭山坡边缘。

野利蒙尘背对着男子,看着远处广袤的丛林,男子早已跪地行礼,声音发颤,隐忍了激动,“掌门!这么多年属下终于见到您了!”

野利蒙尘转身时,已然恢复了惯有的沉着,“起来吧。何时认出我的?”

“掌门刚到若黎,在城下,属下就认出您了,无奈那时雪晴柔等众人都在场,属下不便向您相认,这几日多次想求见您,但都没有机会。”男子动容泣言,“掌门,属下能与您相见,今生再无憾事,一定肝脑涂地为您尽忠。与掌门分别时长,很多事不知从何说起,掌门来到若黎,一定是有了完全筹划。只求掌门这次让属下追随到底!”他一计叩首,额头触地,发出闷响,让远处的金以恒不禁转头,投来好奇的眼神。

过往的千言万语泯灭在两人简短的重逢慰问中。

野利蒙尘咽下了叹息,几日来一直察觉有人在暗处窥探,才有了今日闲逛集市引人现身的用意,原来竟然是故人。

他望着阮清泠的背脊,往事已然抛却,“添虹派已灭,我现在是逐鹰派掌门,也是珹王。”

阮清泠反应不及,吃惊异常,他抬头仰看着野利蒙尘。

野利蒙尘示意他起身,扫过了阮清泠的装束,黄金的配饰身份定是不凡,“四阙八术,你在若黎是?”

“属下统领西阙。当年与掌门离别,属下流落到了中原高渝,恰逢霓盛阳招募人马对抗玄尊,不究门人出身,属下便投入了霓氏手下,后来高渝攻伐若黎,属下因为伤势不能随军返回,就留在了若黎,顺势顶替了西阙门主。”阮清泠简要禀告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死经历。

野利蒙尘凭借逐鹰派多年对若黎探得的少许情报,只知道若黎居住鬼苦城,城主统领四阙八术,四阙门主大略姓名。

先前与霍运星唇枪舌剑,不过是虚张声势,谎称自己在若黎布排了人脉,让他信以为真,亏他居然还想象出来漠狄在此地的诸多经营。

今日与阮清泠重见,故做传言里的人竟然是失散多年的旧人,野利蒙尘恣睢自得,果然天向于我,在若黎得此一大助力。

“今晚若黎推选新的首领,本王已答应相助霍运星。”野利蒙尘对若黎势在必得,得了这一处,漠狄疆域连成一片,可由北至西,多路压制进攻中原。扶植若黎新的首领,无疑是兵不血刃夺取鬼苦城为己所用的绝好机会。

阮清泠何尝不明白,野利蒙尘来此地必有目的,他进言道,“掌门,霍运星,属下觉得不可信。他自称是高渝人,也不见对故土有半分怀念之情,他精明狡诈,背后可能另有其主。”

“他是霓承岳派来高渝的联络人,又是监视若黎的人。”野利蒙尘回看身后广袤无垠的山川,碧色群山沟壑连绵,不知道隐藏了若黎多少实力。

“哦?”阮清泠恍然,“原来雪晴柔和霓盛阳早已暗通联系了。他们这是自保,为了抵抗中原?”

“弱小两方各怀心思媾和而已,不值一提。”野利蒙尘瞥见了在树下席地而坐,闭眼吐纳气息运转灵力的金以恒,“不过,你说得不错,霍运星背后或有人,不知对弈之人是谁却已入了棋局,所以先走一局,才能知道他和他背后之人所图。”野利蒙尘笃定道。

“原来掌门早已思虑周全。”阮清泠历经添虹派剧变,久别后本就对野利蒙尘敬仰万分,如今听了这些话,旋即明白了他对自己交付重任,情绪难掩激动,“今晚定为掌门行事,只要掌门所想,属下死上千百次都为您达成所愿。”

野利蒙尘颔首。

“属下无一日不敢忘记添虹派的血海深仇。掌门,属下时刻等您命令,为您杀尽那些恶人!”阮清泠说着再次跪地请命。

“那些人啊,”野利蒙尘看着天幕尽头,随后闭上了眼睛,引长风入胸怀,填满胸腔,“已经被我碎尸万段,血肉都喂了狗。”

阮清泠听闻后呆呆地看着野利蒙尘的背影,这一刻的天地悠远才能媲得他的孤寂。


“殿下,”金以恒待阮清泠走远,才来到了近前,他的发丝飞舞在野利蒙尘的肩侧,两人并立同看无垠无边的青色峰峦。

“他是若黎西阙门主阮清泠,”野利蒙尘看着远处身影,“也是漠狄旖兰添虹派的人。”

“珹王殿下布局甚广,”金以恒由衷道,“若黎四阙八术十二门之一的门主居然是漠狄人。”

“他是漠狄人,这层身份只有我知道。”野利蒙尘没有对金以恒隐瞒,转头玩味地盯着他的眼神。

这个男人覆手之间,可改天下局势。金以恒再次动了动嘴唇,想让野利蒙尘猜透唇语,原本身旁的人忽而就亲密无间,霸道的唇齿□□着金以恒并未恢复血色的软唇,将气息夺取。

许久,野利蒙尘才松开了金以恒,一口气憋闷在胸腔,金以恒剧烈得咳着,耳畔野利蒙尘的声音闷闷传来,“金盟主,还不动手么?”

金以恒呼吸不畅,抓紧了胸前的纱衣,疑惑无辜得看着对方。

野利蒙尘一手掐住了他的咽喉,“金盟主难道不是来取若黎的?”嘴角笑意眼角冷意,“就跟杀了霓承岳一样,把雪晴柔杀了,守在外围的中原大军瞬间而至,夺了鬼苦城。”

金以恒喉间一窒,胸口更痛,想勉力维持了对野利蒙尘一贯的柔情蜜意,“殿,殿下,哪里,说得哪里话……”

呼吸更加困难,金以恒脸色通红,身体逐渐瘫软,野利蒙尘还是放开了钳制,金以恒没有站稳,退后几步,踉跄着,又被蛮力勾住了腰腹,野利蒙尘已经瞬间来到了他的身后。

头晕目眩间,金以恒被迫躺倒在一处清泉溪流中,他这才看清了四周,原来野利蒙尘已带着他跃下方才所在的山崖,落到半山腰,山间正好是一处瀑布,淙淙泉水自山石间流泄而下,还带了点温热的水雾蒸汽。

浅滩细水从周身流过,金以恒浑身都湿透了,若黎族的纱衣浸了水,紧紧衣服在身上,将身体曲线勾勒明显。

纱衣原本穿着得单薄,只能遮蔽腰腹和胸口,修长的四肢,特别是一双长腿裸露在外,因为压抑的咳嗽微微颤抖着。

野利蒙尘气息变重,他居高临下将人压制得动弹不得,一呼一吸都喷薄在金以恒脸上,“金盟主,难道你还要骗本王,狡辩你是误入若黎的?不是既打高渝又夺若黎而来,嗯?”野利蒙尘自认洞察一切,玩笑般问候道,如同两人之前在房中亲昵的交心,在集市上愉悦的闲逛。

“我……”金以恒一时不知如何辩白,他眼中倒映的只有野利蒙尘一人,“咳咳……”是呢,珹王殿下是漠狄王族,怎会与自己一样,傻兮兮得从燕齐来到高渝执行昭王命令。

珹王殿下翻动风云,筹谋万全,计策无双,当然是走一步赢百步之利,他是来夺若黎的,怎么会是与自己一样误入,更不论是救坠崖的自己。

“珹王殿下说的对……”金以恒眼波一转,眉目传情,“若黎,当然是我要……我要夺得的……”交睫须臾间,已经编好了说辞。

“是你要夺,还是赵孞要?”野利蒙尘一手扼制咽喉不松,一手肆意得享受浸润在温泉中的肌肤那光洁的触感。

“当然是……是我……啊!”金以恒喘息着。

“嗯!还算诚实,原因呢?说来听听。”野利蒙尘咧嘴笑问,用力咬住了金以恒的耳垂。

金以恒被笼罩在强横的气息中,野利蒙尘的声音字字如蛊,诱惑着让人心甘情愿沉沦在罪愆不恕的深渊里,“得了若黎,得了高渝,再打入逍遥京,做……做……玄尊……”金以恒不吃痛,啜泣不停。置身在群山间,汩汩泉水打湿了他的一头长发,将全身洗涤,脸颊身体都是湿漉漉的。

波浪翻涌激哗不停,满足得听着短促的喘息,野利蒙尘也是全身汗湿,“金盟主终于诚实了。既然,你和本王目的一致,都想夺了若黎,那你我做个同盟如何?”野利蒙尘发狠用力,语气却变得异常温柔,以至于金以恒觉得这柔情都是错觉,呼吸全乱了,手贴在野利蒙尘温热起伏不定的胸膛,分不清是推开还是迎合,只得颤颤点头,“好……好……”瀑布水流不停,一计波浪袭来,将他的脸埋在清水下,耳边嗡嗡作响。

水波瞬间变缓退至远处,金以恒吸了几口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金盟主这是答应了。”野利蒙尘欣赏着,吻上亲自点就的额头一抹红艳,水波激浪都掩映在山间,无人听闻。

“唔!”金以恒忍不住钝痛,终于叫了出来,被野利蒙尘抱回了鬼苦城中落脚的屋内,他瑟缩了身体,往床边艰难落魄地挪动了几寸,又被捏住了脚踝。

室内与外间隔绝,没有灯火,昏暗幢幢,野利蒙尘仿佛有了两张面孔,一张是宠溺的兄长,对待“小金”,另一张是狠戾的掌权者,对待所有阻碍他野心的世人。温情和绝情,转变得太快,金以恒纵使知道野利蒙尘对自己都是假情假意,也不免有了一点哀凄。

而野利蒙尘自己都不知,今日为何特别想听他别样低呼的声音,如此才能将心底忘却的过往再次碾成碎沫,化做尘埃,抛到九霄云外,才能清醒得告诫自己那些事那些人都已经了结。

这才是珹王,金以恒脑中清明时断时续,这是真正的野利蒙尘……他心中一遍遍重复,理智不复,那便一起沉入无需救赎的深海渊底。


潺潺的水声又传入耳中,水汽氤氲萦绕,是两人卧室后方的温泉里,野利蒙尘靠在池边,抱着金以恒,理顺了一头长发。

只余炽热,金以恒眼前朦胧的雾白散去,野利蒙尘俊美的脸清晰撩人,笑声先启,而后才是话语,“金盟主可算是醒了?”

“夫人伺候得我很是满意,为夫不愿醒来。”金以恒记起了野利蒙尘巅峰时□□兼低吼,而胸膛上深红点点的齿印,皆是自己杰作,金以恒顿时觉得脖颈火辣辣得疼,在白麟苑受的外伤被野利蒙尘咬破了。

“哼。”野利蒙尘恼怒于这个戏称,面色一沉。

金以恒却是更加欣喜,“怎么了?珹王殿下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换一换,我叫你夫君可好?”

野利蒙尘散发沐浴,额头两侧的发梢还在滴水,平日的凌厉只留一分,他忽而又释怀一笑。

金以恒以为他满意称呼中的上下分别,“珹王殿下真是的,就在意这些虚名,我就不在乎,甘愿夹你。”

“哈哈,”野利蒙尘开怀,“夫人说得对,为夫最在意虚名。”热水温泉也没有将金以恒晤暖,野利蒙尘握紧了他的手腕又探了探伤势和灵力,“怎么恢复得这么慢?”

“操劳时长。”金以恒打了个哈欠后便觉得身体内流进一股暖流,自野利蒙尘的手中传来,游走周身,驱散了寒意,战后虚弱的灵力渐渐充沛。

察觉金以恒体内滞塞的经脉缓和,野利蒙尘才松开了手,又捏住了他的下巴,“夫人,别忘了正事。”

“夫君何意?正事不是做完了?”金以恒就着仰视的姿势,眼波横斜流转。

“哼!”野利蒙尘甩开手,出了水池,站在池边,如同在漠狄一般命令的口吻,“若黎还没有夺得,这才是你我的正事。”

金以恒恍然,“呵呵,珹王殿下果然志在天下。”水声哗哗,他也迈出了水池,穿戴完毕,搂着野利蒙尘的手臂,回到了室内,“珹王殿下可有良策?”

野利蒙尘朝座椅一坐,金以恒从他背后顺势搂住了人,在耳边吹气,“殿下既然有了良策,说来给我听听啊。”

“金盟主早就有了,还要问本王么?”野利蒙尘闭眼靠在金以恒肩头。

“我?”金以恒想摸摸野利蒙尘的脸,却止住了动作。

野利蒙尘睁开眼睛,坐直后对着身旁人,“金盟主从燕齐独自来若黎,难道忘了?”

金以恒疑惑。

“见了雪晴柔,直接把她杀了。”野利蒙尘说得随意,“与你杀了霓承岳一样。”

杀了雪晴柔,若黎内乱,势必要推选新的首领,首领人选又由谁能决定呢?金以恒疑惑全解,“珹王殿下果然英明睿智。”

野利蒙尘起身执起桌上金以恒没有剑鞘的长剑,帮他佩戴腰间,伸手抚过他背后湿漉漉的发丝,随即一头长发已然干透,野利蒙尘从不掩藏对金以恒容貌的贪婪,眼神肆意领略一番后,挥手间房门大开,“金盟主,请。”

两人站在狭窄的栈道上,他们落脚的屋舍修建在半山腰,金以恒望了一眼脚下的崖壁,又看了头上山峰,诚心问道,“珹王殿下,雪晴柔在哪里?”

“不知。”

“殿下都不知道,那我去哪里找她?”金以恒蹙眉,神色为难。

“何必要去找她,金盟主想办法让她来见你我。”

“这……”金以恒还在言语交锋,身旁的珹王已搂住了他的肩膀,几个跃步,在山间各层栈道上足尖轻点,身姿皎然来到了山顶。


碎石嶙峋,毫无植被,山顶只有一座石屋,用巨大的石块垒成,严丝合缝,质朴大气,屋前若干若黎人严密守卫,金以恒猜测这就是雪晴柔的住所。

“雪城主,本王在此,还请相见。”野利蒙尘从阮清泠口中得知了若黎鬼苦城的布局,最高处山顶就是首领居所,他懒得和若黎族客套虚礼,直接说明来意。

贯彻了灵力的声音轻易穿透了石墙,里面的人一定能听到。把守的若黎人见了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外族人,警惕异常,兵器在手,企图将他们擒住。

两人对这些威胁恍若未见,野利蒙尘朝着石屋迈步,只一计昂首,“啪”的一声两扇木门大开。他恃强凌弱,室中的雪晴柔纵使心中不甘,也不得不忌惮其战力和整个漠狄的实力,于是步履轻盈地出了门,娉婷绰约道,“珹王有何要事指教?”

“雪城主,我家珹王有事与你详谈。”金以恒自野利蒙尘身后一现,“你不让我们进去坐下慢慢说?”

他来时昏迷,只吊了一口气,雪晴柔此刻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位“下属”,真是欲盖弥彰的身份掩饰,她调侃道,“你家?”

“对啊,我家就是珹王的倚云府。”金以恒迎上雪晴柔敌视而玩味的目光,神采奕奕,“雪城主,我家珹王智谋无双,他有事来找你,一定是对若黎顶顶重要的事,大事为重,你还不请他进去,听个明白?”金以恒故作同情继续道,“我家珹王对外人一向有礼谦和,你不请我们进去,那改日他请你去漠狄‘做客’可不会有你这么大的虚礼和架子,当然是直接‘厚礼’相待你和你的族人了。”他嘴角一弯,颇有不要不识好歹灭你全族的挑衅。

雪晴柔怒道,“款待?我若黎阵法,还没好好招待贵客呢!”她话音未落,金以恒的长剑已贴在她脖子旁,速度之快,在场的若黎人无一发觉是何时身动的手。

“圣主!”守卫们拔刀将两人困在中央。

“雪城主,”金以恒眼中的神采褪去,半眯的眼眸,染上杀意和蔑视,一字一句声音动听,“我家珹王不是来和你商量正事的,而是来教你做正事的,全族安危为上,你还不请我们进去?”

雪轻柔反应算快,“退下!”她知道手下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呵令他们散开。漠狄强敌不请自来,早晚都会有这对决的一刻,还不如看看他们图谋为何,纵使野利蒙尘麾下大军来犯,鬼苦城方圆百里都是绝阵,谅他们也不能轻易攻进来。雪晴柔转头,朝着近处的金以恒,一点也不在意脖子被剑锋抹过,“这位公子别心急,屋里的茶泡出好味道,还需要等待片刻。”金以恒额头一抹胭脂,眼下火焰兰花钿,这非富即贵的做派如果真的是下属,那中原早就是改姓漠狄了。

金以恒撤了长剑,避免美女被引颈溅血,对着野利蒙尘抛去得意的眼神,野利蒙尘回他一个痞笑。


三人进了石屋,雪晴柔引他们在正厅入座,倒好了茶。

野利蒙尘好整以暇拿起了茶杯,对着金以恒又一计眼神。

金以恒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了遵命。

“雪城主,明人不做暗事,好人不说谎话,我家珹王问你,如果中原和漠狄同时来进攻若黎,你如何应对?”金以恒托腮问道。

若黎屡次受中原侵略,雪晴柔被踩中了心中痛处。

“那就尽管来送死!你也不必多话,我在此向你们明志,我若黎族不惧怕漠狄更不怕死,素来听闻珹王是当世英杰,那就率军前来,我们决一胜负,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故作玄虚。”雪晴柔愤慨道。

“有骨气。”野利蒙尘似有赞赏,“可本王不想大动干戈,只想最小代价,兵不血刃。本王问你,若黎首领人选交予本王来定,你肯是不肯?”

雪晴柔惊愕,实在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强势的逼人屈从,且野利蒙尘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谋划的不是一片广阔的疆土,只是一个物件,一个寻常不过唾手可得的普通物件,

“那就让我做若黎首领。”金以恒笑嘻嘻自荐道。

眼前两人身穿华丽衣衫,一人红色,一人浅金,同坐在桌前并排,相视一笑,雪轻柔不能再忍,“珹王!还有你!”声音都尖锐了。

“嗯?雪城主想好了?”桌面下,金以恒牵了野利蒙尘的手,他对着雪晴柔佯装客气,“雪城主就是识时务,对吧?珹王殿下?”

“呵。”野利蒙尘反捏住金以恒的手,不让它放肆乱摸自己的腿,“那是当然。”

金以恒吃痛,皱了皱眉,不看雪晴柔,敷衍着,“可惜雪城主不是男子,做不了俊杰,那就做……”匕首无声临空飞来,刺向心脏!

金以恒注意力全在眼前人,一时躲闪不及,在尖刃刺入身体前,被野利蒙尘徒手捏住了锋利兵刃,指尖蓄力,匕首化为了烟尘消失不见。

野利蒙尘扫了眼手心,然后甩手,“本王这个‘随从’惯与本王说笑,雪城主动什么怒?本王本想让你继续做这首领,可见你心有不满,本王想换换人选。”

“哼!你们着实可恶!”雪晴柔一双秀美倒竖,手指两人,带在胸前的金色项链随她动作玲玲作响,“既然如此,我若黎……”

“美女怎么能沾满血腥,太不好看了。”金以恒摇摇头,随即长剑又架在雪晴柔脖子上,低声的威逼利诱的声音又飘在她耳边,“要不雪城主立个字据,把首领之位让给其他贤人?避免了兵祸,又能结漠狄若黎两方同盟,中原那边,我替你去和玄尊说说,如果玄尊对你这里念念不忘,率军来攻打,我帮你去退兵,好不好?”

雪晴柔怒不可遏,她凶狠得看着金以恒,什么随从,什么受伤了带他来落脚,都是野利蒙尘的借口!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忽然想到一事,顿时笑容绽开,“你中毒了。此毒世间只在若黎有,多年来只有一粒,你一定来自华盖宫,你是玄尊的人,不是漠狄人!你们勾结一起要做各自政权的叛臣?!”

金以恒眼神一凛,望向野利蒙尘,什么中毒之类他毫不在意,但身份揭穿,雪晴柔又识破了两人的“勾结”,事出意外,十分棘手,要不要直接杀了她?

叛臣一词让野利蒙尘脸色微变,他极度不喜这个形容,同时也读懂了金以恒的眼神。他本想让金以恒出手,逼得雪晴柔让出首领位置,届时再利用霍运星掌权,阮清泠协从,不费一兵一卒,若黎尽在掌握。而雪晴柔不愿就范,反而有挑唆金以恒的意味,野利蒙尘眼中已经闪过暗红的光芒,“离魂索命”招数已起。

雷声轰鸣凭空袭来,响彻云霄,惊雷声越来越密集,巨响不断炸在耳畔。

室内的三人同时看向门外,雪晴柔满脸错愕,不顾被金以恒长剑划破咽喉的危险,挣脱想要离开去往外间,野利蒙尘眼中光芒掩去,屈指隔空一弹,将雪晴柔制服,她昏迷没有了意识,伏于桌案。

“事情或有变,出去看看。”野利蒙尘携着金以恒出了石室。

“那她呢?”金以恒收起了长剑,低头试试手中灵力。

“不必理会,杀她易如反掌。”野利蒙尘含有深意得斜视一眼身后紧跟的金以恒,后者听出了话外含义,咧嘴一笑不再作答。

谁能躲过漠狄旖兰珹王殿下的杀意,那些胆敢不臣服于他的人都要死。

石室周围把守的若黎人也不见了踪影,许是被这惊雷声吸引,赶去了事发地。


鬼苦城头顶上原本消隐无形的结界出现几道巨大的裂纹,如天顶崩裂。

随后一道剧烈的强光袭来,比白日阳光刺目数倍。

霍运星将一把削铁如泥的薄刃夹在指间,还差一分一毫就能把背对他的人脖子割裂,室外数声巨响再次炸起,隐约的打斗声迫使他停下了手中杀招。

铁雍同样吃了一惊,转过身,对霍运星一个鄙夷眼神。

“不是我,”霍运星收拢了手中薄刃,藏在袖口,不再理会昏迷倒地的雪晴柔,退回到她居所的入口,“出去看看。”

铁雍亮兵器在手,并不离开,“不是你搞的鬼?都说了把这个女人杀了,然后嫁祸给漠狄那个异族人,首领就是我了,现在谁敢出来坏我好事?”

“出去看看再说,她中了你的迷烟,一时醒不来。”霍运星坚持道,见铁雍执意要杀雪晴柔,他亮出了手中薄刃。

“怎么?想要杀我?”铁雍身型粗犷,声如洪钟。

“呵,”霍运星冷笑,眼神阴狠,“这是结界破损的声音,我若黎法阵结界固若金汤,谁人能破?外面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这关键时候,鬼苦城里的人都会去山脚,如果不见了谁的踪影,不就暴露了你我的行事了么?还不快去看看!”

铁雍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迟疑间霍运星已经逃出了雪晴柔的居所。


外间空中正上演剧烈缠斗厮杀,一人力扛数人进攻,愈战愈勇,被围攻的人穿着黑衣,面容消瘦,但战力极高,进攻的人统一银色铠甲,以人数优势勉强占了上风。

霍运星脸色剧变,他显然认出了中心之人就是霓承岳。那些围攻他的人就是……中原玄尊麾下的雷霆卫!

铁雍一直跟随霍运星身后,“他*的,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会闯进我们的结界!”

殊死搏斗,罡风剧烈,山脚平原之上的蒿草都被吹得胡乱倒伏在地。

霍运星抬手挡风,心中泛起浓烈不安。

若黎人因为巨大的响动,全部从山间聚集到山脚,西阙门主阮清泠在人群前端,其余八术门主在后,各个抬头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领地被外人所扰,若黎众人惊讶非常,但是看这些人功力极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心中忌惮,一时无人敢上前应对。

野利蒙尘和金以恒也赶到了此间,二人早在结界被霓承岳和雷霆卫冲破之时,就认出了他们,“霓承岳果然没死?!”金以恒朝着空中眉头紧锁。

“没死,而且从雷霆卫手里逃了,所以才来了这里。”野利蒙尘盘算着霓承岳来此的目的。

金以恒恍然。

野利蒙尘挥手将数人搏斗激起的罡风打散,织起了屏障,一同置身在内观战。

“霓承岳是来投奔雪晴柔的?”金以恒远看空中的打斗,几个雷霆卫不敌霓承岳,直接被他击中要害,经脉爆裂而亡,尸体坠落地面,惨不忍睹,霓承岳扭转了劣势,愈战愈勇。

那些不懂修炼的若黎人被吓惊叫不止,“圣主呢?”混乱中,八术门主中的天门门主问道。山脚之下众人慌乱,哭声喊声不断,无人知道雪晴柔下落。

“不是投奔,当年若黎被霓盛阳打败,雪晴柔就投靠了高渝,高渝擅长药草和阵法,若黎相同,你攻打霓承岳时,他用的就是这两招。雪晴柔手中的若黎早就是霓承岳的另一个高渝。”野利蒙尘轻点地面,退到远离人群处继续观战。

魔音的毒和天罗地网阵,金以恒不会忘记,这是先前大战时令自己棘手应付的两项高渝绝招。

“赵孞恐怕猜到了这点,所以才命雷霆卫一路尾随你,待你将霓承岳擒获,他会传命雷霆卫让你把他放了或是故意让他逃脱,静待他来若黎求援,这样才能坐实若黎的反意,赵孞就能名正言顺的攻打若黎,夺了矿藏。”野利蒙尘将赵孞的心思猜得□□不差,他对着金以恒,“金盟主,你腰带松了。”

“啊?”金以恒低头一看,果然革带松动,露出了些许腰间最细处的肌肤,“这衣服真是的,怎么我穿就这么衣衫不整呢。”金以恒把衣带勒紧,系了个死结,“珹王殿下这一次来若黎,早就算到了这些吧。”

野利蒙尘瞥见了远处人群为首处的阮清泠,也发现了急急从山间赶来的霍运星和铁雍,唯独不见雪晴柔,“否,首次踏入,就想顺便夺了而已。只要金盟主不与本王抢这鬼苦城,如此先看看好戏又何尝不可?”

金以恒挑眉一笑,眼角遍染绰约之色。


雷霆卫不是霓承岳的对手,纵使十几人合力围攻也无法战胜,不多时最后几人也被霓承岳杀死,横尸峻岭山脚,血流遍地。

霓承岳落到地面,立在平原碧草间,如一尊石像,眼神幽幽般如一团黑色火焰,看着无数若黎人,

“霓承岳……”人群为首,霍运星低声说出了入侵者的名字。

“什么?”

“他是霓承岳?!”

“竟然是他,他不是被中原人杀了吗!!”

若黎人议论纷纷,嘈杂无比,只是无人上前。

“霍门主,圣主呢?”阮清泠最为镇静,他朝着十步之外的人问道。

一团乌云天边飘来,掩盖了耀日,地面陷入了混沌朦胧的光影中。

霍运星知道雪晴柔和霓承岳暗中媾合,他原以为霓承岳已死,雪晴柔首领之位易主理所应当,何况野利蒙尘答应助他,已将雪轻柔制服,她目下昏迷,杀了她嫁祸给铁雍,如此除掉两人,借野利蒙尘之力再有阮清泠从旁协助,自己就能成为新的首领。

阮清泠见霍运星面有难色,知晓事有突然,一时不能决定。

“圣主啊?她在房中,一起去找她!”铁雍吼了一句。

“慢着!霓承岳在这里,我们不能妄动,”阮清泠阻止道,“着人去请来。”

几声凄厉哭声从所有人身后传出,哭的人正是八术之一的风术门主荀苋。她从山峰最高处雪晴柔的居所跃下,单膝跪地不起,反常举动看得众人面面相觑,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圣主呢?”。

荀苋终于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神情悲恸,声音哽咽,积攒了全身的力气才说道,“圣主她没了知觉,怎么都叫不醒。”

“圣主死了?”

所有人霎时陷入死寂,唯有山风呼啸而过。

乌云散去,烈日当空,然而人人心头都是阴霾。

“雪晴柔死了?”野利蒙尘耳力极佳,他在远处也听见了山脚下的异动。

“啊?”金以恒也是大吃一惊,“殿下说什么?”

“你灵力还没恢复?听不见远处人的话?”野利重复道,“雪晴柔死了,如此关键时刻,若黎必有内乱。”他无谓淡漠一笑,霍运星已经得手了么。


荀苋泪水不断,啜泣道,“圣主她气息微弱,我们快去救她!”

“怎么救?!他一来,首领就昏迷了,一定是他干的!”铁雍义愤填膺,指着霓承岳,“他们中原人都不是好东西,灭我家园,杀我族人!就应该把这些人都杀了!”他身形高大魁梧,声音嘶吼般,说得那些在若黎流浪的高渝人心中莫名恐惧。

霓承岳迈开步伐,朝着众人走来,他面色沧桑晦暗,每走一步都需调整吐纳气息。

他被金以恒心铭剑震伤,受了野利蒙尘的“力拓千斤”,已是重伤在身,又被雷霆卫挟持了一路,好容易寻得机会逃脱,穿行过若黎法阵。他早已耗尽了灵力,刚刚一场死斗不过是强弩之末,全凭强大的信念强撑一路寻到这里。

“带我去见晴柔!”霓承岳终于停下了脚步,一人直面数千若黎人。

忠心拥护雪晴柔的八术中风水火三术门主压抑着哭声,身份地位更高的阮清泠和霍运星没有发话,此种危难时刻,没有人敢妄动。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啊!他是高渝人,杀了他报仇!”铁雍一心想要杀死霓承岳,不管真凶是否是他,只要杀了这个若黎的仇敌,他争夺首领之位就得了民心大有胜算。

铁雍一心为己,想要占尽先机,他刚吼完报仇雪恨的决心,就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把锋刃上布满倒刺的镰刀,朝着霓承岳的头颅砍去。

“不要轻举妄动!”霍运星在旁急速出手阻止,刀刃离霓承岳还有一尺距离时,铁雍被施了定身术般,再也不能前行一步,他僵直了身体,面容扭曲。

霍运星顿时诧异无比,自己并没有拦住铁雍的进攻,为何铁雍反而像被攻击的那方,狼狈不堪。

一丝香味飘入霍运星的鼻腔,这是“魔音”!剧毒之花!

铁雍中了魔音,一时五感丧失,战力全无,才会如此被轻易反制。

霓承岳浑身上下的衣衫中都是魔音的粉末。霍运星连忙捂住了口鼻,退开了数十步距离,“大家小心,他身上有毒。”

与此同时,铁雍吐出一口黑血倒地,没了气息。

阮清泠在四周人错愕间,连忙将荀苋等三术门主护在身后,“我们去找圣主。”四人飞身而起,朝山顶而去。

霓承岳明了若黎鬼苦城的布局,最高处就是首领居所,他狠毒地看了一眼霍运星,也飞向空中去追阮清泠。随着他身形飘动,衣衫中的魔音纷纷扬扬洒落在鬼苦城中,地面上的人大多不是修炼之人,毫无灵力防身,一旦沾染,立时毙命,霍运星虽然是霓承岳的下属,毕竟理性尚在,不会任由行如此疯狂之事,他解下了自己的上衣,抖落成一片伞盖大小,掷向空中,布料飞速旋转,所过之处将飞扬的魔音粉末裹入其里,避免下方无辜的人中毒暴毙。

随着霓承岳所行,魔音洒了一路,被风一吹,四散分布,一片衣料根本无法将毒粉全部扫除,纵使霍运星修为颇高,一人之力也阻止不了这些毒物落于下方人群中。那些最先飘落的魔音已被几人吸入,立刻惨叫着,不堪忍受剧痛在地上打滚,不多时就断了气。

阮清泠等四人听闻脚下动静,停在一处山峰间直面杀意腾腾的霓承岳。


被死亡威胁笼罩的若黎人,又惧怕又憎恨,但无力躲避魔音之毒。

绝望时,一道飞虹掠影自远处而来,随后空中织起了巨大的屏障,将所有人笼罩在内,屏障高度算得非常精确巧妙,堪堪越过众人头顶又阻止了魔音落于人群中。

霍运星长吁了一口气,他本想看看这施以援手挽救千万人的高义之士到底是谁,却见眼前背影挺拔,只一手捏了个指诀,屏障就布施而成。“珹王?”霍运星不可置信,他竟然出手救了所有若黎人。虽早已听闻漠狄旖兰野利蒙尘战力深不可测,今日得见,才知道珹王的力量远比传闻更加高深。

可以织就结界的,都是玄门一等一的高手,修炼者需将自己意念与灵力运转合一,才能力随心动,信手而成,这需要经年累月的修炼和极高的天赋。各门各派所长不同,但都以修炼灵力为准则,待修炼到一定境界,力量才能收放自如。灵力越高,修炼者自身的灵元也就越为强大,灵元强大则助益灵力发挥极致,像野利蒙尘这般须臾间就织成了硕大结界屏障,而且屏障还需抵御魔音之毒,这极其耗费修炼人的力量,但野利蒙尘面色如常,宛如闲庭信步般,毫无疲态。这强大的力量震慑住了在场几位若黎门主。

屏障光彩流动,将魔音尽数隔绝,哭叫呼救声渐渐止住,成千上万人看着他们前方一道傲人的身姿,他方才救了所有人,使若黎免除了灭族之祸。野利蒙尘指诀未松,维持着屏障,他向近处的霍运星问道,“雪晴柔死了?”

霍运星低头,面有难色,“不知道……”

野利蒙尘明白了事有意外,已然超出了霍运星的布局,他背逆阳光,身形轮廓因为灵力全开泛着淡金色的微光,若黎人看他如看神人。

“本王在此,不必惊慌。”短短几个字使躁动的人们逐渐安静。

霍运星带头行礼道,“见过漠狄珹王殿下。”


阮清泠与荀苋等四人在山间已摆开阵势,专候霓承岳前来。

霓承岳一眼看破了这四人摆出的阵型,若黎擅长的布阵,哪一样不是他自己教导给雪晴柔的。当年若黎败于自己父亲霓盛阳手中,是霓承岳在战场救下了想要自尽殉族的雪晴柔。“父亲,若黎如果灭了,玄尊和昭王下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们,他们忌惮你已久,不如扶植若黎,玄尊也就不会急于对我们出手,况且只有她知道矿藏所在,她死了,我们就得不到矿藏了。”

雪晴柔与霓承岳建立了生死之约,高渝的阵法与毒药之术,她尽数掌握。

就凭你们这点微末伎俩?霓承岳笑了,四人视死如归,郑重严肃的模样有点像之前的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和领地。

霓承岳五指隔空一抓,一团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那团火焰越来越大,将他整个人吞噬在内,黑焰宛如地狱尽头蔓延而来的毁灭之光,朝着四人飞速撞击。

空中都是魔音的粉末,聚集成云朵一样,遮蔽了太阳,充斥着浓烈的腐蚀暗香。

八术中的水火两位门主合力阻挡,手中利刃锃亮流光,奋力迎向那团烈焰,她们还未施展战力,便发出齐齐惨叫声,两人身体被霓承岳重击,如风中落叶坠入山下,而霓承岳毫无所伤,仍化身黑焰继续朝山顶飞去。风术门主荀苋见同袍族人被一击打退,心中恼怒悲怆,恨不得同归无尽,她紧紧攥住手中铁链,飞速追赶,兵器朝着霓承岳身后一记绝招。

电光火石间,阮清泠看清了霓承岳发出的暗器,无数枚长针细如毫发,漫天飞雨般投向荀苋,他大呵一声,“小心!”连连挥袖打散接近荀苋身旁的暗器,织起了伞状结界抵御直面而来的长针,那些暗器是由魔音粉末结成,每一枚上都是剧毒,沾染即死。

千百发暗器从头顶上方直冲地面,阮清泠心中一紧,他想命令山下众人全部散开,逃离这些致命的毒针,但根本来不及喊出声音。


金以恒原本冷漠地看着若黎众人,猛然间额角抽痛,他知道这是魔音的残毒作祟,摇了摇头想要减轻痛感,无意间看见了山峰之上没顶而来的无数墨点,体内的魔音与空中聚集而成的无数毒针相互作用,明知浓郁的香味是错觉,但还是捂住了鼻子,极力摆脱掉作呕的味道,纵使想要逃出若黎,金以恒仍旧冲着野利蒙尘喊道,“殿下!小心上面!”

野利蒙尘眼神凛然,他袍袖翻飞,手腕一转,变幻了指诀,双唇一张一合急速地念动咒语,屏障之上光芒闪耀,落雨般的毒针坠落其上后瞬间消失无形。

一切发生得极快,众人还未来得尖叫惊呼,已经又一次逃离死亡威胁。

“珹王……”霍运星低低地喊道,却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阮清泠救下了荀苋,疲于应付众多暗器,霓承岳轻松挣脱微弱的阻拦,到达了山顶,他卸下周身黑色的烟雾,换回本来面目,他望见脚下场景,冷漠地嗤笑一声,进了雪晴柔的居所。

房中陈设未变,成堆的书卷记载了草木毒药和排兵布阵,她安静地埋首在书案上,与睡着了没有分别。

“晴柔……”霓承岳沙哑地问候道。

没有回应。


野利蒙尘蓄力一击,巨大的屏障腾空而起化为了明光,将空中所有的魔音一扫而空。

明媚的阳光洒向这片群山之地,照耀每个人。数百年前只想要一片清净隐居之地的若黎先祖从战乱纷争门派林立的中原迁居到此,在乱世暗夜中向往黎明,取族名为若黎。

数十年间,中原有了和平,而若黎人家破族散。

阮清泠护着荀苋回到了地面,两人盯着山顶不说一句话,霍运星眉头紧皱,劫后余生的若黎人看着诸位门主,谁都不动不言。

野利蒙尘朗声道,“霓承岳和雪晴柔结盟,若黎和高渝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霓承岳被中原玄尊定为重罪谋逆之人,若黎就是下一个高渝。”

漫天而来的魔音尚且能够躲避,千疮百孔的鬼苦城,玄尊的杀意如何逃脱,何况雷霆卫已然追击到了霓承岳,也许众多人马就集结在若黎和高渝故地边境。

野利蒙尘扫视过霍运星,阮清泠,荀苋,还有剩余幸存的门主,眼神不言而喻,若黎一族的存亡就在今日,就在他们手中。

荀苋终于忍不住,哭着说道,“首领生死不明,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霍运星心中一沉,铁雍已死,无人会怀疑自己,只要霓承岳也死了……

阮清泠对他们所想心知肚明,“眼下只有推选新的……”他话音犹在,却被众人的惊呼声打断,霓承岳抱着雪晴柔一落而下,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圣主!”荀苋想抢回雪晴柔,被阮清泠拦住了送死的举动。

霓承岳脸色不再晦暗,反而如平常人一样,气色尚佳,颇有当年高渝继承人的翩翩气度。而他根本不看其他人,只对着野利蒙尘说道,“终于见面了,珹王,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若黎。怎么?在高渝找不到纯钧剑,到若黎来又安得什么心?”

野利蒙尘自若道,“捡人迷路,误入的。”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也信纯钧剑!本以为你是个英雄,哪知道也是个好骗的废物!”霓承岳笑得肆无忌惮。

“纯钧剑不过是个传说,本王如果不来高渝,怎么会知道你和雪晴柔暗结款曲?若黎被中原多次攻打,你当是中原想要灭了若黎,其实是雪晴柔甘心替你直面中原的杀意,她为了你多年来镇守这鬼苦城,你却把她杀了。”野利蒙尘冷漠讽刺着霓承岳的狂笑。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霓承岳疯狂摇头,随即又狂笑着,“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都是我杀的!”

他凄厉的笑声回荡山间,引人生出无限恐惧。

野利蒙尘一记眼神朝着霍运星,霍运星点了点头,他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珹王,霓承岳常年淬毒,当初他派我来若黎就是为了监视雪晴柔,并定期为她医治。”

“医治?”野利蒙尘问道。

“雪晴柔似乎身体有恙,每天都要服用草药。”霍运星解释道。

“真令人唏嘘。”野利蒙尘看似随意一说。

“珹王是说……”霍运星敏锐的捕捉到了野利蒙尘所指。

霓承岳疯癫若狂,却呵护着雪晴柔的尸体,拥在怀中,始终不曾松手。

“本王是说,当年若黎是霓盛阳打败的,他可不会手下留情,如果霓承岳想要雪晴柔活,霓盛阳会怎么做?”野利蒙尘围观一处闹剧般,气定神闲地说着。

霍运星和阮清泠都听见了这番话,霍运星最先明了,“所以霓盛阳会下毒!控制雪晴柔。”

野利蒙尘不语。

霍运星猜测着,霓承岳派自己来若黎,实则为她疗毒,但一日没有真正的解药,雪晴柔早晚都会死。突然间他恍然,“霓承岳今天不顾一切前来,就是想见雪晴柔?因为他知道毒素不解,雪晴柔必死!所以雪晴柔今日是死于毒发?!霓承岳晚来了一步?”

“什么?!”阮清泠和荀苋错愕道。

听闻了这番话的若黎人将信将疑,眼神复杂的看着霓承岳。

“鬼苦城啊鬼苦城,挖空了山中矿藏,守着这里宁死不退。”霓承岳看着雪晴柔,口中喃喃自语,他脸色发白,嘴角渗出黑血。颤抖的手从衣襟中摸出了一条发带,时间久远,早已褪了色,他把发带轻轻放在了雪晴柔的胸前,“解药,我找不到我配不出来!霓盛阳骗我!‘良辰’根本无药可解!”

“咳咳,”魔音的残毒发作,金以恒忍不住咳出了声,霓承岳发现了人群之中的他,深仇旧恨爆发,鬼魅般瞬间飘至金以恒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金以恒!”霓承岳恨不得咬碎牙齿,“你竟然没有死!天罗地网阵也杀不死你?!”

霓承岳此生最恨的人就在手中,他面容扭曲,“当年你也被喂了‘良辰’,你为什么没有死?是不是你偷了解药?!”霓承岳衣袖间魔音簌簌抖落,金以恒竟然没有躲避,只是咳嗽着,连反抗都是微弱的。

世间有两颗“良辰”,却只有一颗解药名为“梦醒”。

霓承岳两眼流下了黑血,拼死逼问着金以恒。金以恒偏过脸,紧闭双眼,不说一字,他被魔音袭扰,渐渐失去了力气。

霓承岳一手抱着雪晴柔,一手扣住金以恒的咽喉,狰狞无比,“今天杀了你陪葬,大仇得报!到了黄泉地下我也要把你……”

霓承岳狂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一击震碎了心脉,倒地而亡,死时面上仍有疯狂也有不甘。

野利蒙尘收回了招数,探查摔倒在地的金以恒,“怎么样?”

“没事……”金以恒已坐起身,双手托着额头,对着野利蒙尘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地说,“魔音伤不了我。珹王殿下,这是收服若黎的好机会。”

荀苋扑倒雪晴柔的尸体旁,大声哭喊,“圣主,圣主……”族人从四周聚拢,看着死去的首领,跪地不起,为逝者致哀。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唱起了歌谣,“失我家园,何时能还,死去亲人,不能归来。”短短的几句用短促简洁的音调一遍遍重复哼唱,歌声由低到高,汇合为千万若黎人一起,将多年来的漂泊苦难全部唱出。

一声声一句句叩问灵魂,回荡在鬼苦城中,每一个空落落的山洞是挖空矿藏的坑洞也是寄居生存处,深夜里点亮了灯火就是故土家乡。

“失我家园,何时能还,死去亲人,不能归来。”

若黎人把雷霆卫和霓承岳的尸体旧地掩埋,又按照传统将雪晴柔安葬,身体四周放置了很多五彩各异的山花,每一朵都是族人敬献的哀思,她在当年灭族时临危受命继任首领重建若黎,延续了本族命脉,即使与高渝媾合,与霓承岳情愫不清,终究把生命献给了本族。

族人点燃了火把,火焰熊熊包围了她的身体,烈焰蒸腾,进而吞噬了一切,她留给鬼苦城的只有一缕随风而逝的轻烟。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脚,热烈的火焰也归于沉寂。

若黎人悲恸过后仍须迎来下一日的朝阳。

荀苋哭声又起,阮清泠拦住了她手中的铁链,“不要寻短见,好好守护若黎,首领才会安息。”

“今日之事太过突然,眼下中原威胁巨大,我们还需要选出新的首领,才能安定我族。”霍运星对着众人说道。

若黎的首领统领四阙八术十二门主,每个门主其下统领千人,如今四阙门主只剩霍运星和阮清泠,八术门主折损水火两门,还有六门门主,新的首领只在这八人中产生,四阙的地位高于八术,最大的人选就在阮清泠和霍运星之中。

霍运星如此一说,有自荐首领的意味。人们看向阮清泠,寻求他的意向,而他垂默不语。

篝火零星,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晦暗不明。

四下安静,唯有篝火中的木材爆裂声。

野利蒙尘屈指一弹,一个黑影从远处树梢坠落,顿时气绝。

“什么人啊!”若黎人如惊弓之鸟般,相互交头接耳。

有人跑过去用火把照了仔细一看,“穿着黑色和银色的铠甲,像是中原人。”

“雷霆卫。”野利蒙尘坐在一块山石上好整以暇地说道。

“中原玄尊的雷霆卫?!”

“他们来干什么?”

“会不会来杀我们?”

“跟他们拼了!”

“若黎结界已破,怎么能抵御中原的雷霆卫?”

“雷霆卫是谁啊?”

野利蒙尘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雷霆卫是玄尊的走狗!专门干坏事!”

“啊!那他们发现了我们的鬼苦城,会来杀我们吗?”

“雷霆卫很厉害吗?我们门主能打得过他们吧?”

“雷霆卫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

“谁能打得过玄尊的雷霆卫?还有中原四大门派?”

众人议论此起彼伏,越发嘈杂。阮清泠看着霍运星,后者眼神复杂,对视无言。霓承岳已死,他无需担心自己高渝细作的过往身份暴露,但如果此刻强行继任为若黎首领,首先面对的就是中原雷霆卫的屠刀,自己有信心保全全族吗。

“各位,请听我一言。”霍运星蕴含了灵力的声音止住了所有人的言语。

夜风呼啸,月色掩埋在流云之后。

“若黎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没有了首领,继而要面对中原人进攻,不如与漠狄的珹王结盟,由他保护我族,谅中原玄尊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大开杀戒。”霍运星恳切道。

“珹王?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漠狄旖兰的珹王!”若黎人一齐注视着一身本族装束的男子,惊觉他的身份。

野利蒙尘潇洒坐姿不变,“正是本王。”

霍运星接着道,“珹王方才救了我们,想来不会再加害我们,结盟一事,不知珹王意下如何?”

流云散去,圆月当空皎洁,月辉正好洒满野利蒙尘周身,如同传说中九天之上的神祇降临人间时沾染的莹亮光芒。

“若黎族的事交若黎自行决定,本王不过误入此处。”野利蒙尘看了一眼背靠山石席地而坐的金以恒,他整个人神色不济,似乎已经睡着了。野利蒙尘来到身边,把他扶起,“本王同行之人风寒已愈,再借宿一夜,明日离开。”

“珹王,请留步。”阮清泠道,“珹王今日救了族人,我们心存感激,若黎人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本族有一项传统,谁与本族功劳最盛,谁就是下一任的首领,今日珹王出手保全我族人性命,又手刃了霓承岳为雪晴柔首领报仇,这第一与我族有恩,第二与我族有义,恩义俱全,我推选珹王殿下为若黎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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