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天缘定君>第 16 章

“公子!”凤华尹大声疾呼,那道金色衣衫身影被突然涌出的浓雾遮蔽了踪迹,凤华尹视线不明,一片模糊。

“小心!”飞速追来的尔朱颀呵道,一手执剑挑开了一支袭向凤华尹后心的冷箭,冷箭只有手指长度,不知用了什么材质近乎透明,隐藏在迷雾中,一心只顾金以恒的凤华尹根本无从发现。

尔朱颀搂过了凤华尹腰侧,极力阻止他坠落,两人速度太快,冲破了一层结界,银剑出鞘,尔朱颀护住了人御剑飞行,免于摔进山中粉身碎骨。

“尔朱颀,放开!”凤华尹抽出袖中剑,只因怕误伤了背后的金以恒,他的袖剑始终没有现出。此时没有了顾及,凤华尹持剑充满杀意。

“凤教主,你冷静!”尔朱颀身穿软甲,刀枪不入,他无惧锋刃,声音发聩,“方才偷袭之人不明,金以恒生死未卜,你不能自乱!”他卯足全力挑开了凤华尹的长剑,环住腰侧的手指点住了穴道,另其动弹不能。

浓雾仍在,四方不辨。

渐渐有一点粉色晕开在脚下雾气间。

凤华尹下唇紧咬,浑身都是彻骨恨意,尔朱颀明白了他所想,金以恒是被自己逼死。

尔朱颀叹气,“我若想杀了你们,早就了结了。四周都布下了结界,金以恒落下并不会死,雷霆卫自会接应。可现在他失踪了,什么人能从我们眼皮下将他带走?此事定有蹊跷!”他松开了穴道,凤华尹却不动了。

浓雾散去,阳光和煦,青峰环绕的谷中无边琼花由白变粉,其中几株更是嫣红浓烈,就像被鲜血浸染,吸食了血肉。连尔朱颀也惊愕不止,“这是?”

“白羽登仙阁的琼花是霓夫人种下。”凤华尹似是自言自语。

尔朱颀知道,他口中的霓夫人是金以恒的生母,“难道是金以恒的血?”

琼花认主,继承了霓夫人血脉的金以恒血染谷中,万花变色,犹似血泣。

无数的琼花风中摇摆,花瓣弥漫了视线。

凤华尹撒出“传音寻踪”,“投石问路”,探不得丝毫踪迹,历来对自己的符纸从无疑惑的他盘旋花丛上空,寻了很久,依旧毫无所获。


扶风城墙上,尔朱颀一手捏住了夏劲安的喉咙,另他动弹不能,几个雷霆卫下跪求饶,“尔朱庄主恕罪!不知卑职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快,还请您明示!”

“冷箭从何处来?”尔朱颀声音凉薄,随时能把夏劲安人首分离。

“什么冷箭?”雷霆卫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开口说道,“我等只是按照尔朱庄主的吩咐,守着您开的结界,不让凤教主和金盟主逃走,有尔朱庄主在,怎么敢随意行动。”

谅这帮人也不敢妄动,尔朱颀松开了手,夏劲安倒地喘气不止,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暗处之人,这帮雷霆卫也一定没有能力觉察,但万一真的是他们之中有高人为之,那昭王的心思真是……尔朱颀恢复了平和样态,“此间事已了,回去复你们的命令。”

“是。”雷霆卫搀扶起夏劲安快速离开了扶风。


尔朱颀从城墙而下,来到数十里开外的山谷,花海之上凤华尹袍袖飘然,俯视每一爿花丛,仍旧在寻人。尔朱颀满眼嫩色中唯有一抹纤白无染之色,不知漱玉教的衣服为何都裁剪得如此贴合身形,尤其是腰线,颇有盈盈不堪一握的味道,凤华尹经历过激斗,发髻有些松散,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两畔,专注看着每一寸谷地,因为内心焦急,居然显出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无助神情。

这份异色看得尔朱颀心中一动,他飞身靠近凤华尹,一手扯过了发带,“凤教主,不用找了,我那个师弟失踪了比死了强,抢他尸体何用,所以他多半还活着。”

凤华尹一剑刺向尔朱颀的手背,尔朱颀松了右手,又换过了左手攥紧了他的腰带上的穗子,一本正经道,“这次我不放手了。”

凤华尹又一剑挥向尔朱颀胯部,尔朱颀惊呼一声闪开了很远的距离。


“师父啊,你背吧,我背不动。”锁兰山脚下,一老头在前领路,一青年背着金以恒,两人脚程飞快,纵横无阻朝金石镇赶。

老头正是金石镇上金诚派的掌门,青年正是他的徒弟——霍运星。

“夜观星象,天下将会风起云涌啊。”老头脚下飞快,仍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换上中原装束的霍运星长长叹气,“师父啊,太阳好得很,没有星星。今天确实起风了,云也有。你叫我跟你去扶风就是为了救这个?”他指指背后的人。

“不是救,是叫你带我去看看他。”老头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金以恒,“他出生时我就见过,如今都这么……”

“他是长大了。”

“这么衰!”老头哼道,继续赶路。

霍运星附和道,“是挺衰的!我自从在若黎遇见他,就没看他好过。师父啊,你刚才那阵浓雾起得真是十分及时啊,连尔朱颀和凤华尹都没发现我们,高啊!回去了教我!”

“你教不会的。”老头嫌弃地说道,一溜烟跑得更快。

霍运星撇了撇嘴,赶紧跟了上去。

金诚派其实就是三间土房围绕了一个院子,一间屋子的瓦片被金以恒几月前路过这里时踩碎了几片,如今已经补好了窟窿。除了离家出走的米小珞,剩余两个小徒弟被老头打发了去锁兰山里采药草,屋里就师徒两人围绕了炕上躺着的金以恒。

霍运星照例用小刀割开了金以恒的食指,闻了闻刀刃上蘸到的血,“欸,叫他好好休养,就是不听我的,活该又晕了。”

老头儿只是盯着金以恒的脸,“别废话,赶紧得给我治。”

霍运星翻了个白眼,“治治治,治什么治,师父你怎么不自己动手?你就是懒!放心他死不了,之前在若黎我初次见他,那时他自毁修为,把灵力全部渡给别人了,又中了若黎蔓香草的毒,比死人好不了多少,还是本神医用神药帮他固本锁元,救活了他,野利蒙尘和凤华尹都给他输了不少灵力。刚才他应该是被尔朱颀的声音震动了五脏六腑,跳崖的那一掌又耗尽了力气,才昏迷的。”

老头儿拍了霍运星后脑,“废话,我怎么看不出来,我问你他的灵力还能练回来吗?”

霍运星饶了饶头,抗议道,“我怎么知道!他不是燕齐明霞派的吗?你去问问死了的前门派之主,叫刘海通?”

老头儿想到了很多过往,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他练的不是那一派功力,他师父是尔朱菱。”

“什么?!”霍运星正在开药方,听见这个名字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真正的第一高手,为金爰君夺取中原的两大功臣之一,雷霆卫初代统领,中原和漠狄大战,一人对数万人,把金爰君从锁兰中山救出来的尔朱菱?”

“是啊。”老头儿坐在炕上,只回了两个字。

“对了!师父,你年纪这么老了,是不是当年见过尔朱菱?”霍运星滋溜来到老头儿身边,蹲在地上帮他捶腿,摆出一个承欢膝下的姿势。

“对啊。”

霍运星两眼放光,“那他长什么样?擅长什么招数?”

“他啊,是个傻子……”记忆中人浮现脑海,老头儿感慨道。

“啊?”霍运星一时不解,师父莫不是老年痴呆了,他换了个疑问,“那金以恒为什么拜尔朱菱为师?”

“金以恒啊……”老头看着炕上人,似乎透过他看遥远往事中的旧人,“他原本叫赵。”

霍运星惊讶,“什么?赵姓是玄尊一脉的……”

老头儿指挥霍运星捏肩,“是啊,他就金爰君的儿子,唯一被立为世子的那个儿子。”

霍运星缓了很久才回神,咧嘴道,“师父,你知道的这么多,你也认识金爰君?”

“是啊。”

霍运星今天才知道这个惊人秘密,他都没有发现自己音调有变,“那师父,你叫周致命,你就是那个……那个传说中金爰君的……?”

“不错!”老头儿大手一挥,声如洪钟,“我就是金爰君的两大股肱之臣之二,神手一算周知命!”


“凤教主,要去哪里?”尔朱颀在扶风城上方追上了凤华尹,颇有昭王询问下属的口气。

凤华尹不理,往白羽登仙阁而去。

只要尔朱颀存心拦住去路,凤华尹并不能摆脱,“凤教主,你已经卸去漱玉教教主之位,你回白羽登仙阁似乎不妥,小心连累你那些女弟子。”

凤华尹眼神一暗,都没有听出尔朱颀那声凤教主称呼得不怀好意。

尔朱颀毫不掩饰一笑,“不如你跟我一起去逍遥京,昭王他,只要你坦诚忠心,他一定不会计较,漱玉教教主还是你。”明明知道他在乎的不是教主之位,而是诸多教众,尔朱颀故意调侃。

凤华尹被尔朱颀说中了要处,他今日所念全在金以恒安危,金以恒生死不明,他无心去想自己卸任之事,更不论如何应对昭王与玄尊,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或者,”尔朱颀眼神余光瞥见了远处藏在隐身结界内的雷霆卫,真是阴魂不散,处处监视,他内心鄙夷,面上对着凤华尹笑意拳拳,“去我碧波烟云庄,做客!我一定好生款待。”

尔朱颀的手还没有摸到柔顺长发,已经被抽痛了,他目光下移,才看见凤华尹手中一段白色珍珠链子,被当成了鞭子。正要再次袭击,尔朱颀把发带一把夺了过来,塞入了自己的衣襟内,“这是东海珍珠,颗颗圆润,多谢凤教主送我做定情信物。”

“尔朱庄主,有疾就尽早医治。”凤华尹几番想离开,都被绊住。

尔朱颀目光不离凤华尹的脸,“凤教主,当今中原,谁还能帮你一起找金以恒?邀你去做客,你我才能在庄内好生从长计议,以免被人窥探。”

话中最后两字,凤华尹已然明白所指,他今日所为,免不了被昭王猜忌,眼下白羽登仙阁一定被雷霆卫围绕,何况他不想连累教众,所以绝不能回教中,他一人在中原隐匿行踪绝非难事,但要寻找金以恒却是为难,论中原门派之力翘楚,如今唯有平江乘龙,他终于正视尔朱颀,尔朱颀始终在等待一个答复。

尔朱颀挤弄的眼神没有得到回应,又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凤华尹身上,“你看看,衣服都被我割破了,又被我淋湿了,把我赔给你。”

凤华尹袖中剑还未起剑花,已经被尔朱颀推回袖中,连带执起他的衣袍一起腾空飞起。

“扶摇九万里,平生奈何去,不知桃源溪,佳人何处觅。”

“这是什么诗?之前从未听过。”凤华尹看着尔朱颀得意洋洋的笑脸。

“好诗!好诗!”有人相伴乘风而行,尔朱颀逸兴遄飞,本是抿嘴而笑的他终于忍不住开怀道,“是我做的,送给凤教主。”


华盖宫中,风清花香,祥和静谧,夏劲安将一路所行所看如实详尽地上报昭王和玄尊。吕风林站在昭王身边,听得尔朱颀亲自前往扶风,对战凤华尹和金以恒的战况,雷霆卫像根草芥一无是处,捏紧了拳头。

昭王摆了摆手,夏劲安和吕风林都退了出去。玄尊坐在主位上,向着身旁一把交椅上坐着的昭王,“叔父,当年四大派,高渝已灭,如今三个门派之主各个不从命令,你真的不管吗?”

“尊上,”赵孞换了方向,对着赵元旭,“如果,我是说如果废了那三个门派之主,明日会如何?”

“会……”赵元旭想着答案。

赵孞眼神温柔,安慰地说道,“那些私下聚众的门派一定会遍生祸乱,逍遥京中的官员们一定会举荐新的门派之主,届时又是苦苦布局势力平衡。”他语气忽而坚硬,“虽然,尊上觉得他们不尊重您,而扶风和平江无一日不镇守北面和南面疆域,燕齐的赋税月月上贡,这才是关键。”

赵元旭品味着赵孞的话,“叔父的话,我明白了。”

赵孞看着桌案上的玺印,仿佛在看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是您的臣下,忠心二字多说无益,但他们有一样东西,旁人没有,所以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做门派之主。”

赵元旭随即问道,“是什么?”

“是傲气。”

“傲气?”赵元旭不解。

赵孞眼神仍旧虚看桌案上的笔架山,“有了傲气,有些事即使能到也不屑去做。”

赵元旭已经移步到赵孞面前,面上诚心诚意,“那叔父呢?即使能掀动风云,破解诡谲,可得至尊的权力,有时不如一杯醇酒花前月下穿喉过。是不是?”


野利蒙尘完全执掌漠狄旖兰,他不入辰极宫,仍在珹王旧时的府邸倚云府中,绶带在身,头戴高冠,衣袍秀彰,端坐在正殿主位上。

徐丛得通传后来到阶下,献上一本奏报,“主上,这是先前流传您已得到纯钧剑,散布谣言的门派,请您过目。所有门派之主已经秘密押入府中的地底大牢,等候您发落。”

野利蒙尘双指一勾,奏本落到他掌中,他翻开扫了一眼,“这些人胆敢生事造谣,去审问受谁主使,不管招不招,都……”他朝着徐丛颔首。

“属下明白。”徐丛领命,野利蒙尘想要纯钧剑的流言不再谣传,那些人都不必留在世上。

“将这些人的首级,挑于长槊之上,列阵在前,明日随本主亲征琢珊派!”野利蒙尘捏碎了奏本,下达了军令。

“是!”

逐鹰派,琢珊派,添虹派是昔年漠狄旖兰三大门派,实力问鼎疆域。

一朝之内,添虹派被烈火烧尽,琢珊派圈地自立,如今当年明里暗地依附过琢珊派的门派都被野利蒙尘收拾得一干二净,所有人斩尽首级,一个不留。

多年来,琢珊派始终被逐鹰派围剿欺压在门派所在的安顶山中,野利蒙尘继位新主,其掌门知道他必不会放过自己,要么满门虐杀,要么抵抗而死,不得不垂死挣扎倾尽全力出击,叛乱的消息传到妙京,野利蒙尘翻涌心中的轻蔑恨意化为了弑杀。这才是真正的珹王,本就是从血腥中而来,裹挟了一切杀戮的快意,剿灭所有违逆之人,才能坐上独有的王座。

夕阳黄昏,妙京城中的火焰兰在晚霞中化为了瑰丽的橙色,野利蒙尘在高处俯瞰京城,石莫潇自空中飞来,落到他面前行礼,“主上!中原昭王派出尔朱颀去扶风捉拿凤华尹和金以恒,金以恒失踪,凤华尹随尔朱颀回平江。逍遥京中暂时平静,赵孞并无追究之意。”

野利蒙尘双目一凛,中原的昭王又在玩什么花样。


日暮苍山,染遍瑰色余晖。

烟波浩渺,碎金铺满江面。

尔朱颀和凤华尹越过大江,飞过城池,来到一片岛渚之地。


夕阳西下,皓月升起。

锁兰山下看繁星甚是清晰明亮,金以恒背靠土墙席地而坐,仰望头顶星空。

“啊哟,金盟主啊,你倒是早点睡觉啊,你是病人不能熬夜。”霍运星起夜解手穿过院子才看见墙根下的人形,连忙抱了床被子跑到金以恒身旁,盖在他身上,“入冬了,这里冷得很。”

金以恒长发披散肩头,只穿了一件单衣,没有拒绝霍运星的好意,把自己裹个严实,“睡不着,都睡了十天半个月了。”

霍运星顺着他的目光瞄了一眼星空,“那你也不用在这里数星星。”

金以恒双眸倒映星辉,他眼神飘得很远,能落到锁兰山的尽头,“学周先生夜观星象,他是如何看出天下风起云涌的?”

周知命作息规律,午夜时分早已入了美梦鼾声起伏。

霍运星撇了撇嘴,“师父他那个半吊子,你也信?”

霜夜天寒,山中野风不停,屋中黄昏微弱的烛火是唯一的照明,透过窗户洒在院中的沙地上,寂寥凄冷。

“以前不信,现在……”金以恒停顿了。

知道他有诸多心事,旁人也无立场劝解,霍运星拉起他,“走,回屋。”金以恒被他又塞回了炕上,“明天我帮你扎几针,扎得半身不遂,看你会不会半夜不乖去吹风。或者让师父给你扎几针,得个失忆症,前尘往事尽销,就快活了。”

金以恒躺在被窝中,搂着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前尘往事……他想着这几个字,也渐渐入了梦。

霍运星回到自己屋中,躺在床上的周知命闭眼问道,“睡了?”

“睡了。”

“帮他加安神草了吗?”周知命又问道。

霍运星盖好了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加了。师父,他今天刚醒,你又让他安神,你是想让他长睡不醒?”

周知命打了个哈欠,白胡子一抖,“屁话,我要他长睡不醒还用等到现在?要不是我们他早夭折了。”

“我们?”霍运星突然睡意全无,对隐秘往事兴趣十足。

偏偏周知命哼道,“不说不说,睡觉!”

“好师父,你告诉我吧。”霍运星求饶道。

只有呼噜声。

“好师父,您是天下第一高人,求您给徒弟解惑。”

还是只有呼噜声。

“师父~师父~”霍运星掀开被子准备来到炕头另一边缠住周知命。

“嗖”的一声,一本书凭空飞来砸在霍运星的脑门。霍运星捡起了书,看了看书名《玄尊秘史见闻录》,他双眼放光,这不是早被列为禁书销毁,世上难求的至宝吗?!书中描述了第一代玄尊金爰君从起兵到一统中原的战事,还有和无数后宫佳丽缠绵悱恻的爱情佳话,写尽了一个男人战场制霸情场得意的人生传奇。

他拨亮了烛火,翻开了第一页,满怀好奇开始看起。

——话说天下门派林立,各派各修其法,数百年来门派之间偶有争斗,大体相安无事。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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