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知心疼地用手拂过闻逍手上的伤口和茧

  孟临知被说得一愣,他想了想才发现还真是。

  他和闻逍这一分开就是五天,说起来这其实并不是多长的时间,但自从十一年前他阴差阳错来到闻逍身边后,两个人就没有分开超过一天的时间。

  而这次竟然上来就分开了五天,孟临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怪不得刚才看到闻逍站在门后的场景时,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有些激动。

  孟临知也仔细打量了闻逍一番,只觉得闻逍的脸颊瘦削了不少,皮肤也晒黑了些,一看就是在前线吃了不少苦。

  孟临知看得一阵心疼,关上院门便想拉着人往里屋走,但在触摸到闻逍的手心时,他却不由顿住,随即不由分说地抓起闻逍的手对着光看了起来。

  只见几天不见,闻逍掌心上原本那几个不太明显的茧,在经过这短短几日后,早已经变成了黄色的硬茧。他手上还多出来了些细微的伤口,还磨出了不少水泡。而那些水泡又因为终日的操练而早就破了,一块一块被磨得皮肉分离,光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孟临知无由地觉得自己的心都悬了起来,他心疼地用手轻轻拂过闻逍手上的伤口和茧,一点力气都不敢用:“这手怎么这样了?”

  看着孟临知一脸担忧的表情,闻逍一时间差点都忘了这伤口究竟是在他手上还是在孟临知手上。

  其实闻逍原本并不觉得这些伤口算什么问题,毕竟在前线天天握着刀剑上阵杀敌,长几个水泡、划出些伤口都是很正常的,这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轻伤罢了,军营中没人会挂在嘴上。

  但看孟临知这一副怜惜的神情,闻逍一时间既不想让孟临知担心,又不禁有些享受孟临知的关心。但到最后,他还是安慰孟临知:“没什么的,都是小伤,过几天就能痊愈的。”

  谁知孟临知看他这副不上心的模样还来了气,他啧了一声,冲着闻逍就抱怨起来:“你总不放心上,要是发脓了怎么办?进屋,我去给你上些药。”

  一时间,孟临知都忘了关心诸扬前线的战况如何,他也不敢随便碰闻逍的手,只是拉着闻逍的袖子就回到屋里,他把闻逍摁在椅子上,又拿出了自己一直备着的伤药准备给闻逍上药。

  药粉撒到伤口上时,难免会刺激伤口带来一阵疼意,闻逍嘶了一声,甚至条件反射般的把手往回缩了一下。

  孟临知把闻逍的反应看在眼里,疼惜地看着他:“疼了吗?”

  或许是得益于少时那几年在北芜宫的凄惨生活,闻逍的忍耐力强得异于常人,他向来是个十分耐疼的人。

  如果这还是在军营中,面对这点疼,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现在可是在孟临知面前,闻逍厚着脸皮皱起眉:“有点。”

  孟临知忙道:“那我再轻一些。”

  看着孟临知小心翼翼的动作,闻逍轻声道:“谢谢。”

  孟临知握着闻逍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只感觉闻逍修长的双手指节分明,似乎比以前还要瘦一些,他忍不住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瘦了,有好好吃饭休息吗?”

  “是瘦了些,”闻逍看着孟临知给自己上药时专注的神情,一时间难免觉得这些小伤受得还挺值,但他可不敢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吐露分毫,只是道,“不过感觉最近精神很好,而且……”

  孟临知听闻逍久久不说话,连上药的动作都停了,他抬眼看了闻逍一眼,抬抬下巴示意闻逍继续说:“而且什么?别卖关子了。”

  闻逍笑道:“而且,我从崔济开那边偷师学了不少东西。”

  孟临知这回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崔济开能干到这个位置,真才实学确实是有的,而闻逍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以后还有可能需要领军,不懂的地方确实多,如果崔济开是个普通的长辈,那闻逍自然少不了去请教一番。

  但现在崔济开作为崔氏的中心力量之一,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闻逍从他身上偷师学点东西也无可厚非。

  孟临知给他比了个拇指:“偷得好!”

  闻逍继续笑道:“听说你最近在缈州城中也干得不错,开仓放粮和流民收治的问题都开始慢慢解决了?”

  孟临知给他上完药,用绷带把闻逍的手缠了几圈,点头道:“是啊,前段时间已经把城中粮商的粮都收来了,流民们也都聚集到后方了。时大人他们给流民们搭了简易的棚屋,每天定时提供一些食物和药物治疗,虽然条件一般,但也算是能遮风挡雨了。”

  缈州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地,能提供上这样的条件也已经是孟临知和时禹多方努力的结果了。

  但孟临知虽然尽心尽力,可那些流民却并不一定全都领情,毕竟在外面流亡的时间久了,看多了身边人的生生死死,心里难免有些怨言。

  闻逍不放心地问道:“流民们没闹事吧?”

  孟临知:“刚开始确实有些流民想要闹事,但都被禁军和护卫压回去了,其余大部分对我们的安排都没有意见,现在也都好好地住在安置棚里了。”

  虽然磕磕绊绊,缈州城内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孟临知说得轻巧,但闻逍也猜到这中间必然有诸多不易,但看孟临知能如此顺利地处理好缈州城内的事,闻逍也不禁觉得与有荣焉。

  “还得是我们临知。”

  他抬手揉了揉孟临知的脑袋,却发现手下的触感有些奇怪,他随即往自己的手上瞄了一眼,才发现孟临知不知何时,用绷带在他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就差没把他的手绑成一个球了。

  闻逍顿了顿,片刻后才犹豫道,“就连绑绷带的水平也是一如既往。”

  孟临知:……

  他瞪了闻逍一眼:“愿意给你绑绷带已经很好了,你要知足,不满意就自己重新弄。”

  孟临知嘁了一声,他又没什么经验,能给闻逍顺利缠上绷带已经很好了好吧!

  但看闻逍这绑成大馒头一样的手,确实也不太方便,孟临知干咳一声,解开自己打的绷带结,让闻逍重新自己缠好。

  这段时间历练下来,闻逍缠绷带的动作已经相当干脆利落了,孟临知看得不由叹了口气,闻逍以前哪会这些东西?还不是这段时间在前线练出来的。

  他看着闻逍的动作抬头问道:“除了手上,你身上其他地方没受伤吧?”

  闻逍用绷带在手上打了个结,随后笑着看他一眼:“当然没有,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什么信心不信心的,我这是担心!你没受伤就最好了,”孟临知趴在桌上看着闻逍,“诸扬县战况如何?”

  闻逍摇摇头:“没什么眉目……”

  齐、梁两国相比,齐国兵力更强,但苦于粮草有限,最近采取的策略一直是想速战速决,而梁国是个小国,虽然弹丸之地兵力不足,但胜在粮草充足,便想用拖字诀硬生生磨垮齐军。

  每当齐军上前进宫,梁军便龟缩在城中。但当齐军在营中修整时,梁军又会时不时地上前骚扰一番,等齐军便回击时,而梁军又立刻撤退回城。就这么几次下来,打得闻逍已经没脾气了。

  别说闻逍,就连孟临知听了此事都颇为无语,而且这梁军显然对他们军中粮草短缺一事心知肚明,这种机要他们又是从而得知的?

  想到这儿,孟临知不禁想起了之前被突袭一事,他问道:“那之前追杀我的那几个梁军呢,有从他们嘴里审出什么吗?”

  对此闻逍也有些无奈:“也没什么进展。”

  那几个梁国士兵似乎也只是在上级的安排下,才潜入金阳县附近埋伏起来,只等孟临知等人护送百姓路过,他们便借用附近废弃的火铳一通炮轰,加上那边的城墙废弃已久,墙体坍塌变薄,用火药炸了两三下便炸出了一个洞口,直奔孟临知而来。

  听到这条线索也断了,孟临知也有些失望,他们齐军中必然隐藏着一个位高权重的叛贼,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但这事不是光想便能想出来的,孟临知吐出了一口气,看闻逍神情有些疲惫,知道他不仅今天操劳奔波了一天,估计最近在军营中也没休息好,便想把他赶去睡觉。

  谁知闻逍还来不及收拾,门外便传来了盛方明的声音:“殿下,沈姿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沈姿?

  沈姿这个时候求见,难道是……孙氏商队那边有眉目了?

  闻逍手上缠着绷带不方便,孟临知便快走几步上前给盛方明开门,打开门后,他还朝盛方明笑着招呼道:“盛副将,晚上好。”

  盛方明看了孟临知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又瞥到闻逍手上缠着的层层绷带,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么点伤也需要如此大张旗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什么重伤呢……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冲孟临知点了点头,对门内的两人道:“殿下、孟大人,末将把沈姿带来了。”

  说完,他便往一旁走了半步,沈姿从盛方明身后走出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禁军,孟临知看了这两人一眼,隐约记得这是被闻逍特地派去河道边的两个禁军。

  他心照不宣地把这三人引进屋里,转而又对盛方明好声好气道:“盛副将今天一路从诸扬赶回来应该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里有这两位禁军兄弟看着就够了。”

  盛方明看了闻逍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

  随着院门被关上,沈姿先是朝闻逍请了个安,短短几日,她倒是比前些日子更有精神了一些,只是神情有些着急,似乎有什么急事想对闻逍说,但她又瞄了一眼院子中的孟临知和两个禁军,似乎觉得有外人在场,那些事不知该不该说。

  闻逍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他挥手道:“有事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沈姿忙低下头,声音有些紧张和颤抖:“晋王殿下前段日子吩咐我盯着河道边的商道,有没有打着孙氏旗号的商队出现。这几日,我果真瞧见有几支商队打着‘孙’字旗号,进城后沿着商道,一路往城里去了。”

  闻言,孟临知关注到了沈姿话中一个奇怪的重点:“孙氏不止一支队伍?”

  沈姿也颇为奇怪地点点头:“是的,最早一支是在五日前进的城门,当时我便想找殿下通报此事,只是听闻殿下近日在诸扬前线,我便想等到殿下回来再说。谁知第二天,我又瞧见一支商队从城门处缓缓驶来。

  当时那支商队并没有打着孙氏旗号,但……我毕竟在京城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以前与孙氏也有些来往,他们的车架我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才意识到这竟然又是孙氏商队。

  更奇怪的是,此后一连多日,孙氏每天都有新的商队进城,而每次都有四五十辆马车,直到今天下午,已经约莫有两百多辆马车进城了。刚才听说殿下回来了,我便急忙赶来与殿下通报此事。”

  孟临知和闻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孙氏为什么要把商队拆分成这么多队,一批一批地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