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知的吻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冷, 他吻得很重。

  扶着时绥的后颈,指尖陷入他的发间,在时绥想逃开的时候, 就拽着他的头发, 强迫时绥仰头承受这个吻。

  时绥感觉脑海里有无数朵烟花炸开, 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无论是头皮传来的轻微刺痛感,还是嘴里伤口被人舔舐带来的战栗,都让时绥肾上腺素飙升,浑身发麻。

  明明陆淮知动作一点都称不上温柔,甚至算得上是惩罚, 可时绥还是要命地喜欢,后来, 他甚至抓着陆淮知的衣领,仰着头,学着陆淮知的动作狠狠亲回去。

  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嘴里的血腥味更重了,完全盖过了烟味的苦涩。

  陆淮知捏着时绥后颈的软肉, 跟人分开,时绥却还是下意识垫脚去追。

  陆淮知偏头,时绥的唇磕到他的下巴。

  “呼吸。”陆淮知看着时绥憋得发白的脸,伸手,捏着他的下巴, 将他的嘴巴捏开, “想憋死自己吗?”

  时绥后知后觉的吸了口气,刚吐出来, 唇再次堵上。

  陆淮知又偏头吻了下来。

  这次不同于刚刚的强势,陆淮知温柔很多, 也没有用牙齿,一点点探索他口腔的伤口,时绥甚至听到了羞人的模糊水声,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脑子却飘飘然,靠着墙都借不到力,一点点往下滑,然后顺势被陆淮知抱进怀里。

  时绥不知道俩人亲了多久,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只知道原本周围还算嘈杂的环境彻底安静下来。

  唇齿分开,小小的空间里是两人不平稳的呼吸声。

  以及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咕咚,很明显。

  陆淮知的呼吸滞了一下。

  时绥:“……”

  他怎么老干这种丢脸的事。

  陆淮知抬手,擦了擦时绥的嘴角,“不光打架,还抽烟了。”

  吻里都是苦涩的烟味和铁锈的味道。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打架。”

  陆淮知声音带了一点哑,听起来没之前那么唬人了。

  时绥抬头,想看陆淮知,陆淮知却偏过脸,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就算你主动亲我,我还是生气。”

  那种干净的味道彻底将时绥包裹住,时绥的手不自在地墙上抓了抓,只摸到了一层粗糙坚硬的水泥颗粒,他悻悻收回手,闷声道:“什么主动亲你,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却卡住。

  他只是想告别。

  陆淮知好像不这么认为,很凶地亲了回来,一点都没有告别的意思。

  “算了。”陆淮知没有深究时绥亲他的含义,“先看你身上的伤。”

  他本来准备带时绥去医院,可时绥死活不去,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家里有药,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两人来到时绥家里,时绥用钥匙打开门,看着身后的陆淮知,犹豫道:“你不回家?”

  陆淮知的妈妈最近不是管得很严?

  “不回。”陆淮知转动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

  明明已经好几天没来了,陆淮知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客厅灯的开关,摁开,然后去茶几底下的纸箱子里拿出一个袋子。

  里面装着各种药,感冒药,发烧药,消毒酒精,红花油,云南白药喷雾。

  全都是用过的,云南白药更是已经用了一大瓶。

  时绥从袋子里把棉签和酒精拿出来,自己先给胳膊和嘴角消毒。

  全程时绥都没喊疼,只是当他照着镜子,给脸上伤口消毒的时候,忽然看了陆淮知一眼。

  两人坐在沙发上,陆淮知就在旁边静静看着时绥上药。

  在时绥看过来的时候,两人视线短暂地碰在了一起。

  不过时绥很快就别过了头,心不在焉地将棉签往嘴角送。

  他照镜子才知道,自己的左脸已经肿起来了,一点都不帅气,嘴角还破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陆淮知亲他的时候,是没看清他的脸吗?

  嘴唇好像也肿了,不过时绥分辨不出是打架肿的,还是被陆淮知亲的。

  时绥上药上的不专心,手上也没个轻重,将棉签重重怼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棉签就被人伸手接过,陆淮知扶着他的下巴,给他破掉的嘴角消毒。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时绥却觉得耳朵有点烧。

  陆淮知亲他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

  不过这次,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陆淮知的脸,眉骨饱满,鼻梁挺直,微垂着眼给他上药。

  头顶的光落到他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陆淮知看起来很温柔。

  最后陆淮知亲他的时候也很温柔。

  时绥下意识用舌尖扫了扫嘴里的伤口,脸颊忽然鼓起一个小圆。

  陆淮知上药的手顿了顿,抬眼,跟时绥偷看的视线对个正着。

  要是平时,陆淮知肯定会得寸进尺地追问,可这次,陆淮知只是扫了一眼就挪开目光,“背上是不是也受伤了,我看看。”

  时绥手搭在T恤下摆,下意识准备往上掀开,可卷到一半,他看到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腰腹,簌地又把衣服压了下去,“骨头没事,我等会去厕所自己喷药。”

  可他还没坐起身,就被陆淮知按住了肩。

  陆淮知没给他离开的机会,将时绥转了个圈,背对自己,掀开时绥的衣服。

  室内灯光明亮,时绥皮肤白,显得背上那道青紫色的痕迹特别明显,已经肿起来了。

  旁边更是还有一些很浅的旧伤痕迹。

  时绥说的没错,这些伤,他经历过很多次了。

  陆淮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先冷敷。”

  他起身走到卫生间,很轻松地找到了他之前敷胳膊时候用的毛巾,时绥将他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了浴室架子上。

  冰箱也有冰水,陆淮知湿了毛巾,将他搭在时绥的背上。

  时绥被冰的瑟缩一下,背上伤口的灼烧的痛感减轻了很多。

  他看不到伤势,可是基本能猜到,应该没破皮,只会肿得很难看。

  在跟陆淮知刚认识那会,他也被抽过,去医务室上药的时候,陆淮知也见过他难看的样子。

  那次还是被陆淮知讹到医务室的。

  时绥趴在沙发靠背上,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陆淮知,“你一直都在装是不是?你打架很厉害。”

  亏他一直以为陆淮知是个需要被保护的菜鸟。

  “我练了几年散打。”陆淮知将毛巾翻了个面,“我也没说自己不会打架。”

  时绥没话反驳。

  陆淮知是没说过,可他会装弱,时绥下意识就误会了。

  他顿时有点挫败,偏头,木着脸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之前还说他能教陆淮知打架。

  打屁。

  敷了一阵,陆淮知给人喷上云南白药,就拉下衣服,“两个小时后再洗澡。”

  要等彻底吸收药效。

  陆淮知做完这些,将云南白药盖上盖子,放回原来的袋子。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

  时绥先给汪城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没事,然后退出微信又点开,再退出,点开开心消消乐,准备打发时间,可却没心思玩下去。

  两个小时,也就是120分钟,7200秒,他要跟陆淮知在沙发两边干坐着吗?

  这时,陆淮知的电话响了。

  陆淮知看了眼,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时绥只听到陆淮知喊了一声妈。

  他刚刚那点旖旎的小心思彻底散了。

  那几本辅导书还在他卧室床头柜放着,像是悬在他头上的利刃,时刻提醒他认清自己的位置。

  前几天,每当陆淮知跟他说晚安后,他就会拉开抽屉看看那几本书,让自己清醒。

  陆淮知回来后,时绥已经点开了开心消消乐,时不时响起夸张的音效。

  “要回去了吗?”时绥没抬头,眼睛一直盯着游戏,语气也漫不经心。

  陆淮知看着时绥挺直的背,“背部放松,绷太紧不利于药的吸收。”

  时绥:“……”

  刚蓄起来的气势一下垮掉。

  他抬头,看着陆淮知,又问了一遍:“要走了吗?”

  “你想我走吗?”陆淮知反问。

  时绥一时没答。

  他不想陆淮知走,可他开不了口。

  不过陆淮知却会错了意。

  前几天,他每次问时绥要不要补习,时绥都会拒绝,问多了,就是沉默。

  他从沉默中读懂了时绥的意思。

  陆淮知将茶几上的小袋子收好放进底下的纸箱,“云南白药快用完了,记得买新的。”

  他蹲下身,将纸箱推进茶几底下,又顺手将时绥沙发上的垫子放正,才缓缓站起身。

  时绥以为他要走了,紧紧抿着唇,指尖搭在手机屏幕上,却一直没按下去。

  不过陆淮知却站到他的身前,抬手,将时绥卷边的T恤拉平,盯着时绥脸上的伤,开口道:“其实今晚我很生气,时绥。”

  生气时绥答应过他不打架却还食言,生气时绥一如既往的冲动不顾忌自身,生气跟时绥相处这么久,每次碰到这种事,时绥都没有想过自己。

  要不是汪城给他打电话,他都不知道时绥又陷入了危险。

  上次是李璐璐,这次是汪城。

  他就没有从听时绥主动朝他开口过。

  陆淮知心里清楚,这次时绥打架是事出有因,可是时绥也没准备跟他解释,一笔带过。

  他好像走进了时绥的生活,又好像没有。

  时绥手紧紧抠在沙发那个破洞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在今晚看到陆淮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陆淮知的怒气。

  很严重。

  可他不会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去哄。

  两人之间似乎又沉默了下来。

  眼前的阴影动了,时绥以为陆淮知这次真的要走了,看了下一刻,沙发微陷,陆淮知坐到了他旁边,扣沙发的手被人轻轻覆住。

  “可我现在不气了。”陆淮知说。

  在尝到时绥那个苦涩的的吻时,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生气的情绪很可恶。

  他感受到时绥的压抑,以及自暴自弃。

  是他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没有给时绥安全感,他凭什么还跟时绥生气。

  他应该,更努力一点。

  陆淮知将时绥抠沙发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握在手心,“今天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手被人牢牢牵住,时绥抬眼想说什么,却一下撞进了陆淮知眸子。

  黑色的瞳仁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你要赶我吗?”陆淮知微抿着唇,“要是你不收留我,我就在你门口守一晚上。”

  “反正明天没课。”

  时绥心跳漏了一拍,在陆淮知的注视下再次没骨气地别开眼,努力绷着脸:“蹲门口喂蚊子是吧?”

  就知道装可怜。

  不过熟悉的语气让时绥心底的那点酸涩神奇地化开。

  “不走就不走,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时绥一如既往的硬气。

  陆淮知弯了弯唇,“嗯,那我常来。”

  时绥:“。”

  他抽回手,指了指浴室,“你先去洗澡,烧水还得半天。”

  陆淮知目光扫过时绥微红的耳朵尖,笑容深了些,“听你的。”

  陆淮知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原本冷淡疏离的脸一下有了颜色,比时绥那天下午看到的向日葵还要扎眼。

  时绥努力从美色中挣扎出来,去卧室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还将上次没给出去的新内裤一道递给了他。

  陆淮知识趣地没多问,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房间小,隔音也差,时绥很清楚地听到了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没一会,水声停了,陆淮知应该是在用洗发露和沐浴露。

  “时绥,我突然发现一件事。”陆淮知隔着浴室门开口。

  “你家客厅好像没蚊子了。”

  时绥坐在沙发上,玩开心消消乐的手指都僵了,只能装作没听到。

  “为什么?”陆淮知又问。

  见时绥不理他,陆淮知还敲了敲浴室的门。

  模糊的玻璃上透出一个浅色的手指印。

  时绥:“……”

  他不信这么久陆淮知都没看到客厅多出来的电热蚊香液!

  “可能是之前咬了你,被毒死了。”时绥绷着脸,“你那几天一身的花露水味,呛死人。”

  陆淮知:“……”

  他放下了手里的花露水。

  两人洗完澡,早早上了床,并肩而卧。

  可没多久,时绥就侧过身。

  他背上还有点疼。

  时绥下意识背过陆淮知睡的,可他动了之后,明显感觉到陆淮知往他这边偏过了头。

  明明房间是黑的,可时绥就是能感觉到陆淮知在看他。

  这让时绥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往外边挪了挪。

  他动,陆淮知也动。

  陆淮知跟他一样侧过身,伸手,揽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陆淮知:“你再往旁边滚,就掉下去了。”

  时绥立马不动了。

  他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努力陷入睡眠,可耳边时不时传来陆淮知的呼吸声,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扰的他心烦意乱。

  时绥咬咬牙,翻了个身,跟陆淮知面对面,然后主动往下挪,头抵着陆淮知的肩膀,还不忘控诉:“你呼吸真烦。”

  说完又补了一句,“心跳声也是。”

  转过来后,他能清晰听到陆淮知的心跳。

  咚咚咚,节奏偏快,并不像陆淮知表面那么冷静。

  这一发现让时绥好受了不少,连陆淮知的下巴挨着他的头发也没管了。

  陆淮知将时绥虚虚拢在怀里,没再出声。

  除了规律的心跳声,时绥还闻到了陆淮知身上的味道,夹杂着他的薄荷味沐浴露的香气,干净好闻。

  这次,没有花露水的味道掩盖了。

  时绥也没让人补。

  这几天,他很想念这个味道。

  时绥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往陆淮知怀里靠了靠。

  越靠近,味道越清晰。

  特别是微微敞开的衣领那里。

  不过身后风扇呼呼的风吹来,将那点味道吹得乱飘,若有若无的。

  周围很黑,时绥胆子也大了起来,收敛着力气,一点点往里靠。

  终于,时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心满意足抵着陆淮知的颈窝,没动了。

  耳边偏快的心跳声也变得悦耳起来。

  只是手别扭地垂在身侧,怕碰到陆淮知。

  “时绥。”陆淮知突然叫了他一声,音调很沉。

  时绥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过他声音依旧如常,甚至臭着脸问道:“干嘛?很困。”

  陆淮知沉默了几秒,“你考不考虑在卧室装一个空调?”

  时绥:“?”

  陆淮知感受着颈间毛茸茸的脑袋,问了一句:“你不热?”

  时绥:“……”

  他面皮一下红了,可嘴比谁都硬:“不热。”

  他说完,为了证明自己,又往陆淮知怀里挤了挤,手自然地拽住陆淮知身前的衣服,“你要是热的话——”

  他边说边准备顺势退开,陆淮知却将他牢牢扣进了怀里,“你不热就行,这姿势挺好的。”

  时绥:“。”

  又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