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完结】>第209章 政治家的毕业考试

  在吕西安回市中心的路上,天上再次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骤降的雨水使得巴黎陷于一片迷蒙当中,街边的煤气路灯已经点了起来,在夜雾当中形成一个个黄色的光团。仅仅在几个月以前,夏日里的巴黎还是花团锦簇,纸醉金迷,可如今世界之都却在肃杀的秋风当中颤抖——这些街巷虽然还是往日的样子,可一切却显得凄凉且缺乏生机。郊外林荫道上那些华丽的敞篷马车不见了,街边倒闭商店的橱窗内空空如也,人行道上也见不到那些衣冠楚楚的游客,余下的只是些步履匆匆的职员和工人垂头丧气地快步走过,试图在大雨降下前走回家去。

  马车绕着凯旋门转了一圈,驶上了香榭丽舍大街,这条大道上坐落着不少富人们的豪华公馆,其中不少家的铸铁大门上都贴上了封条。显然,阿尔方斯在选择受害者的时候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的阶级地位,从这个角度来看,银行大王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平等主义者了。

  吕西安看向塞纳河对岸铁塔的方向,铁塔上用来照明的电灯已经点亮了,在雾气中看上去如同一根直插入云霄当中的那玩意。最近的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自怨自艾,认为阿尔方斯从他这里夺走了太多东西——可直到今天看着杜·瓦利埃先生的棺材消失在泥土下面,他才意识到阿尔方斯实际上是对他手下留情了——银行家对于那些一直跟随着他的党徒都是如此的无情,如果不是还在乎吕西安,那又为什么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这几天里一直折磨着他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就立即消失了:自从发现自己失去了财产和政治前途,也失去了阿尔方斯的庇护以后,这种感觉就一直缠绕着吕西安。他发现自己如同一只养尊处优的宠物猫在咬了主人一口以后突然被扔到了大街上,一切过去习以为常的保障都失去了。

  大多数人总是在失去某样东西以后才意识到它的可贵之处,吕西安也是同样——这些年里,他已经对阿尔方斯的支持习以为常,那就像是日常呼吸的空气一样,已经渗入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他本人已经察觉不到这东西的存在,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自己用不着呼吸也能生存下去。

  当初他第一次参加选举的时候,是阿尔方斯给了他竞选的经费——若是靠他自己,他该去哪里弄来几十万法郎?在议员选举激烈异常的时候,是阿尔方斯帮他挖出了对手的把柄,帮他在舆论上大做文章,方才奠定了胜局。在他想搞股票投机,购买工厂或是创办银行的时候,他的第一选择是去找阿尔方斯贷款,虽说银行家借机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的“抽成”,但平心而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连付这笔“抽成”的本钱和机会都不曾有呢!而当布朗热将军这艘大船沉没的时候,又是阿尔方斯给他在救生艇上留了个位置,让他不至于随着将军一起完蛋,反倒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大多数人只能在低级职员的位置上打转,若是没有阿尔方斯,他怎么敢奢望能成为内阁的部长?他之前在政坛里青云直上,人人对他客客气气,其中又有几分是看在阿尔方斯的面子上?

  而他对于阿尔方斯也的确是有感觉的,至少在布朗热将军垮台以前,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向阿尔方斯征询意见,而不是德·拉罗舍尔伯爵。路易·德·拉罗舍尔是个好人,一个有道德,有荣誉的人——而阿尔方斯则不是——在内心深处,吕西安知道自己同样不是这样的人。比起德·拉罗舍尔伯爵,他更醉心于功名利禄,因此在良心和利益对抗的时候,最后占上风的总是利益一边。

  对于吕西安而言,德·拉罗舍尔伯爵就像是教堂里的圣像——几个世纪的高贵门第让这位贵族成为了吕西安做梦都想要成为的那种完美的绅士,因此在面对伯爵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就试图隐藏起自己不堪的一面,如同在舞台上表演一样给自己带上一副沉重的面具;而在阿尔方斯面前,他完全不需要伪装,他可以像一本打开的书一样,将自己的贪婪,自私,虚荣和野心勃勃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而阿尔方斯不但不会对他进行道德上的评判,反倒会帮他谋划,为他喝彩——这两个人如同天使长加百列和恶魔撒旦,对于凡人而言,自然是撒旦更具有诱惑力。

  至于之前他因为德·拉罗舍尔伯爵的事情和阿尔方斯怄气,那更像是一种伪装被揭穿以后的恼羞成怒,并不代表他会为了伯爵和阿尔方斯闹翻——德·拉罗舍尔伯爵的那些荣誉和信条从来没给吕西安带来过什么好处,甚至连伯爵自己都倒霉在这上面,凭路易的才华,若是他不和保王党那群花岗岩脑袋的政治僵尸绑定在一起,将会有怎样的作为啊!

  吕西安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和阿尔方斯恢复关系,这并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种需求。他一个人缩在马车里,车厢被黑暗和浓雾所包围,他需要一盏灯为他把前路照亮,他需要有一堵墙能够支撑住他的后背,让他不至于跌进咫尺之遥的悬崖当中去——在政治上,往往身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这并不会是多么困难的事,他乐观地想,的确——阿尔方斯那天表现的很是决绝,但即便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这样的人,在情绪激动时候所说的话也是不能完全作数的。他会用最真诚的语气向阿尔方斯道歉,如果这还不足以让银行家消气的话,那么他就用自己的身体给阿尔方斯一点小小的“赔偿”——在巴黎呆了这么久,吕西安也明白了:对于这个名利场当中的玩家,身体和其它的资源没什么不同,无非都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打出去的一张牌罢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这是一张红桃K,若是现在不打出去的话,难道要让它烂在手里吗?

  伊伦伯格家的府邸出现在前方,就在一个街区以外了,拉车的马的脚步似乎都变得轻快起来。他感到心情舒畅,在被阴云包裹了这么久之后,前方终于露出了一线曙光。他会重新得到阿尔方斯的欢心,他们会重新成为利益共同体,因此阿尔方斯的成功同样也是他的成功——所有人都认为他和阿尔方斯一起策划了这整个的阴谋,他已经担上了这样的名声,这没办法改变——但他至少也要从中得到相应的回报。也许他永远做不了参天大树,但作为一株藤蔓,他也能缠绕着最高的那棵大树,一路爬到所有人的头上去,到那时候,无论他们对他有什么看法,也得仰着头来对他说。

  吕西安正是怀着这样一种激动而又期待的心情走进伊伦伯格府邸的前厅的,他站在光彩夺目的枝形吊灯下,要仆人去向阿尔方斯通报他的来访,然而对方的回答却大出他的意料——“阿尔方斯少爷不在家。”

  一时间,吕西安弄不清楚这是实情,还是阿尔方斯不愿意见他的托词,在来的路上他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若是阿尔方斯不愿意见他,他要硬闯进去吗?还是在前厅里大喊大叫一番逼着对方露面?可那样会不会适得其反?若是阿尔方斯真的不在家,那他会去哪里?是在俱乐部用纸牌和白兰地酒消磨时光,还是已经找到了新的猎艳对象?若是那样的话,难道他要像土耳其苏丹后宫里的妃子们那样争宠吗?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扇通向侧楼的门打开了,一位女仆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自我介绍自己是伊伦伯格小姐那边的仆人,“小姐看到您在门口下车,她想问问您有没有空去她那里坐坐?”

  吕西安犹豫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白来一趟,“我很荣幸。”

  那个女仆带着她来到了宅邸当中属于爱洛伊斯小姐的部分,进入了爱洛伊斯·伊伦伯格小姐的小客厅,这个客厅与宅邸当中的其他部分一样富丽堂皇,但少女的巧心给它添加的装饰又使得它有了几分高雅别致的韵味。

  当吕西安进入客厅时,一位男客正在向爱洛伊斯小姐告别,那是一位橄榄色皮肤的绅士,像是西班牙或是葡萄牙人,留着一头黑色长发,一副拉丁区艺术家的气质。吕西安注意到了这位先生皮靴上掉漆的痕迹,白背心上的线头,以及黑外套上散发出的淡淡石油味道——显然他在来之前试图用石油擦去上面的污渍。这正是他三年前刚来巴黎的样子,巴黎永远不缺乏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千方百计地跳进这个名利场当中,以为自己是来黄金河里沐浴,却想不到大部分人都会在河里淹死。

  “我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吕西安坐下时说道。

  “打扰?一点也不。”爱洛伊斯小姐做了一个手势,“这些艺术家们都是用来解闷的,和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正事?”

  “这样说来,您请我过来,是为了谈正事吗?”

  “我一直想要找您谈谈,但总是抽不出时间。”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在吕西安对面坐下,“况且阿尔方斯不希望我和您见面——他生怕我一时说漏了嘴,影响到他的那个’大计划’。”她嘲讽地笑了笑,“男人们总是意识不到,在保守秘密这方面,女人们可比他们有天分多了。”

  “这么说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您都知道?”吕西安苦笑了一下,“自然了,你们是个家族企业,您想必也是这个计划的制订者之一。”

  “您说的没错,”爱洛伊斯小姐承认,“我的确帮阿尔方斯制定了计划的一部分,在社交场合当中也有意无意地向外放出了一点紧张的空气——但我必须说,我对这个计划并没有阿尔方斯那样热情……即便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计划,但我依然有些疑虑。”

  “为什么呢?”吕西安问。

  “因为我们这种人和您不一样——我们是犹太人,”爱洛伊斯小姐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祖先在瓦卢瓦王朝的时代就来到了法国,到现在算来也有三四百年了。如今我们说法语,有着法国式的名字,衣食住行和生活习惯都是地道的巴黎人派头,可在这里我们依然是异类,那些贵族们没了我们的贷款明天就只能去睡桥洞,可他们依旧连和我们握手都感到排斥。”

  “阿尔方斯的计划的确让我们赚了难以想象的钱,但这些钱来自于哪里?所有的社会阶层都受到了损失,只有金融家们赚的盆满钵满,而金融家大多都是犹太人——我们家是犹太人,罗斯柴尔德一家同样是,法兰西银行的股东一大半都是!我们这样做不是在给反犹势力提供弹药吗?难道我们不是自己坐实了他们控诉我们的罪状吗?”

  她从小茶几上拿起一份报纸,吕西安认出来那是一份以反犹立场著称的右翼小报,“犹太人没有祖国,他们就像是一群寄生虫和病原体,迁徙到哪个国家,就把他们的疫病传播到哪个国家。他们信奉的并不是基督徒们的上帝,而是他们民族的偷盗的神,当他们在一个国家立足以后,就像是蜘蛛一样编织起邪恶的大网,吸干所有人的鲜血来肥润自己。”

  “亲爱的读者们,在你们的生活中可曾见到过一个用自己的双手劳动的犹太人?在工厂和田地里,有多少犹太工人和犹太农民?善良的法兰西人民将劳动视为光荣,可犹太人并非如此——他们视劳动为耻,反倒热衷于剥削别人的劳动,从别人的口袋里盗窃钱财!这是这个民族与生俱来的本领。近期交易所发生的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肮脏的犹太人用他们的脏手洗劫了我们,而政府和议会不但不制止他们,反倒为了一点残羹剩饭就为虎作伥——有一天他们要为了这个而掉脑袋的!”

  “这听上去是在煽动排犹,”吕西安说,“恐怕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打砸犹太人商店一类的事情……可这与您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看来,这种事情当中最后倒霉的都是没钱的犹太人。”

  “可过去我们做的事情也没有这么招人恨,不是吗?”爱洛伊斯小姐叹了一口气,“我感到害怕,巴罗瓦先生——您知道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现在外面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心怀不满,如今他们的不满主要还是针对共和国本身,可谁敢保证这种怒火不会转向我们?阿尔方斯很自信自己通过控制那些大报纸就能操纵舆论,可若是他失算了呢?如果爆发革命怎么办?军队当中不少人受了损失,当需要用他们来维持秩序的时候,这些人还靠的住吗?”

  “如果阿尔方斯把他的计划都和您分享了,想必您也知道他对我的安排。”吕西安耸了耸肩,“既然他要把我当作替罪羊扔出去,那么或许法国人民在把我吊在巴士底广场的路灯柱之后就能心满意足了——这样你们就能保住那些宝贵的财富了,不是吗?”

  “这就是我想要和您谈的——我觉得他对您的安排是一种浪费。”爱洛伊斯小姐说道,“阿尔方斯一贯是一个很冷静的人,甚至冷静到了冷酷的地步……但是在和您有关的事情上,他被自己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有些感情用事了。”

  “我曾经向他建议过,把您拉入到这个计划当中来,但是他以‘保密’的理由拒绝了。把您排除在计划以外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因为您在整个计划当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要在瞒着您的情况下让您按照我们的安排行动,这很可能会产生变数——而这些风险本来是可以轻松避免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哥哥,他宁可冒着让我们真正破产的风险,也要和您怄气,您说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吕西安干巴巴地回答。

  “他对您和对其他的那些人不同,巴罗瓦先生,或许您不相信,但在他心里您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爱洛伊斯小姐又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母亲和拿破仑三世的一些事情,他把感情并不当作是慰藉,而是当成了伤人的利刃,而他用玩世不恭和愤世嫉俗作为自己的铠甲,用风流的作风让自己免于潜在的危险,因此他永远能保持冷静……只有在您这里除外——您算得上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如今是关键的时候,他需要保持理智,不能再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因此如果你们两个能解决你们之间的那些问题的话,我会感到如释重负的。这些话我之前就想对您说,但一直没有机会,刚才我看到您来了,就知道您也有和他修复关系的意思……这对您当然是有利的。在我看来,您在政界还大有可为,如果您能留在权力中央,那么对我们来说也会是很有利的——您在棋盘上即便不是王后,也是主教或者骑士,不应当这样白白浪费掉。”

  “我的确是为这个来的,”吕西安承认,“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接受。”

  “那么为了您自己好,您最好期待他接受。”她看了看表,“他最近留在银行的时间多了些,但应该半个小时以内就会回来,您可以用这段时间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吕西安清了清嗓子,“那么,他没有——”他感到有些难以启齿,“——没有什么新的人吗?我记得那次舞会上他对一个大学生挺感兴趣的——”

  “那不过是为了刺激您罢了。”爱洛伊斯小姐撇了撇嘴,“他看您似乎还犹豫是不是要去找罗斯柴尔德夫人,因此就决定推您一把。”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吕西安苦笑了一下,“我感觉我就像个小丑一样,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其实不过是个可笑的笨蛋。”

  “能认识到自己是笨蛋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爱洛伊斯小姐不以为然,“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谈谈另一件事了:关于我之前给您提出的那个建议,我想和您讨论一下。”

  “建议?您是说我们结婚?”吕西安感到迷惑,“可是我还以为在经过了这些事情以后……”

  “恰恰相反,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您才真正有了在政界立足的资格。之前您还带着些幼稚的理想主义,以为政治就是在议会里说上几句俏皮话,在舞会上和别人跳上几支舞,等到选举年的时候去自己的选区和选民握握手。可那只是表象,巴罗瓦先生,撕掉我们这个民主政体的面纱,您会发现政治的本质在几千年间都没有改变过——那就是一群人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来互相撕咬,一点也不体面,不文雅,但若是您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就必须这么做。您今天愿意来向阿尔方斯低头,说明您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坚持的那些东西一文不值,这很好,有了这样的认识,您就有了玩这个游戏的入场券。”

  “您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在这个游戏当中爬到最高处吗?理想破灭之后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人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本质理解最为深刻,他们知道自己想要得到权力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理解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因此也就对别人行事的动机洞若观火。当他们产生了某种欲望的时候,就会投入全部的意志和行动。” “黎塞留和塔列朗在年轻时候做教士时也念过上帝的真言,前者曾经为了自己的恩主孔奇尼元帅而流亡,后者在大革命爆发的时候也高呼些什么‘让基督的友爱和革命的精神融为一体’这样的蠢话,但他们后来又是怎么做的?再说一个更近的例子——梯也尔先生,他在做律师的时候为弱者辩护,在当议员的时候又反对专制,可1871年他做临时政府首脑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就让军队血洗巴黎的!理想主义者的理想就像是蚕用自己的丝织成的茧,大部分人闷死在茧里,而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破开茧变成会飞的蛾子。”

  “当初我在给您提出婚姻建议的时候,我并不确定您是哪一种——因此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罢了。但现在既然您已经有了进益,那么我想我们就能考虑下一步的事情了。” “好吧,”吕西安耸了耸肩,“我记得您之前所提过的条件——我们的婚姻是一种平等的同盟关系,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缔结这样的盟约对我而言是有利的。” “好极了,我很欣赏您这样爽快的态度。”爱洛伊斯小姐满意地点点头,“关于具体的安排——我的嫁妆由我自己支配,同时我也会在政治上全力支持您;作为回报,您会帮我在政府里安排一些人的岗位,同时会提供我需要的信息——靠这些信息赚的钱我们五五分账。”

  “这很公平。”吕西安说。

  “至于余下的细节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讨论,”她说,“但在这之前,您必须修复和阿尔方斯的关系,如果您能做到我们就继续,如果不行——那恐怕一切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是为什么?”

  “我们是一个家族企业,对于一个家族企业而言,家庭成员之间的龃龉是最不妙的事情了。我认为您很值得投资,如果您能加入我们这个家族企业的话,会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成员——但如果阿尔方斯和您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那么把您拉到我们家里就等于引入了一个定时炸弹。我需要阿尔方斯保持理智,因此我不能冒险让一个会让他情绪化的人留在这里。”

  “看来今晚我和他的谈话比我预想的更重要。”

  “把它当作一场毕业考试吧。”爱洛伊斯小姐笑着说,“通过了这场考试,您就有了更进一步的资格。”

  “若是我通不过呢?”吕西安反问道。

  她做了一个手势,大致的意思就类似于“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刚才的那个女仆推门进来,“小姐,阿尔方斯少爷回来了。”

  “去吧,巴罗瓦先生。”爱洛伊斯小姐站起身来,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让我们看看打造您的材料究竟是大理石还是石膏。”

  吕西安想起了那个被阿尔方斯摔碎的石膏像的惨状,“但愿别是石膏吧。”他吻了吻爱洛伊斯小姐的手,就离开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还剩两张完结~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