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有了啾啾, 凤仪宫便热闹了许多,白止整日逗逗鸟说说话,到也不无聊。

  这日, 白止站在鸟笼面前, 又在逗啾啾。

  “小啾, 来。”

  啾啾已经很熟悉白止了, 每次白止唤它,它都安静乖巧的歪着头盯着白止, 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

  绫罗端着才熬好的药进来, 身后跟着两位小丫鬟,一位手上分别端着漱口的清水和痰盂,另一位端着蜜饯。

  绫罗轻声道,“娘娘, 该喝药了。”

  白止小脸微皱, 来这个世界什么都好,就是上次犯了病,每日都要喝这劳什子苦药,他叹了口气, 放下逗鸟棒,道, “端过来吧。”

  药还是熟悉的苦味, 白止憋着气, 一口闷下, 舌尖尝到苦涩味,眉头紧紧皱着, 一碗很快见了底,白止将婉递给绫罗。

  “娘娘, 给。”绫罗端着清水递给他,然后又将蜜饯递给他。

  白止含着蜜饯扬了扬手,“下去吧。”

  他又重新拿起逗鸟棒,撑着下巴,对着啾啾这挠挠那挠挠,啾啾很配合他的动作摇头晃脑,可爱极了。

  两位丫鬟被白止挥手下去,绫罗待她们走到没影了,才在旁边小声道,“小少爷,明日家宴,我们便能见到老爷和夫人了。”

  白止叹了口气,“那日皇上亲口说要让父亲母亲带着本应该在府里养病的‘我’来,眼下父亲拖信称‘我’病了,也不知能不能在皇上哪里过关。”

  本来白止这几日还在担忧,却收到了白相托人送信来说已经以白止染了病不能起床为由回绝了皇上,让白止顺便重新再提下,他正为这事犯愁呢。

  “老爷都这样说了,皇上肯定不会强求的。”

  白止准备回什么,就听见略微冷淡的声音传来,“强求什么?”

  厉沧澜正进门往里面走,他脸上没带什么表情,只是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白止赶紧起来,和绫罗对视了一眼,绫罗得了意,急忙行了个礼退下去。

  厉沧澜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白止随手端起旁边的茶递给他,“臣妾正和绫罗说起阿弟呢。”

  厉沧澜端着茶,始终没有饮下,又放回桌上,瞧见白止站着,他道,“皇后先坐。”

  片刻,他才悠悠道,“丞相已经和朕说了。”

  白止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笑道,“阿止这身子从小便不行,如今还赶上家宴,阿父送信来说他这几日反反复复身子乏力,连床都下不了,臣妾也是怕他来过了病气给皇上和太后,那便不好了。”

  厉沧澜嗯了一声,瞧着白止,将视线放下,盯着他的脖颈处,眸色始终淡淡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既如此,便依你的安排吧。”

  白止默默舒了口气,喜笑颜开,“是。”

  厉沧澜看着不远处挂鸟架上的鹦鹉,起身问,“皇后觉得这鹦鹉如何”

  白止也跟着他走进,目光放在啾啾身上,“这小家伙还是挺聪明的,也讨人喜欢,多谢皇上赏赐。”

  听白止这话,厉沧澜挑了挑眉,那张冷峻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皇后当真觉得它讨人喜欢”

  白止迟疑了一会,但好歹会学人说话模样又乖巧,怎么不算讨人喜欢呢?他上前伸手在啾啾头上摸了摸,毛茸茸的触感传来,小啾微微偏头,闭着眼,很享受似的。

  他开口,“小啾很乖的。”

  厉沧澜轻笑一声,倒是诧异这笨家伙在白止这居然如此乖顺,“皇后倒是同它有缘,你是不知道它在长生殿有多闹。”

  白止啊了一声,收回手,诧异道,“不会吧臣妾瞧着它真的乖顺得很,应该不会是装的吧?”

  啾啾瞬间睁开了眼,不满厉沧澜这样说自己,敞开了嗓子道,“坏男人!坏男人!”

  白止当场石化在原地,之前小啾开口狗皇帝的时候,他还特意教它不准这样叫,没想到这还没多久,又开始了,他后背一阵微凉,不知道是应该哀叹等下会多一道烤鹦鹉还是自己先被罚,只能将视线默默放在厉沧澜身上。

  厉沧澜双眼微眯,盯着小啾,脸色如常。

  白止正想开口,却听见厉沧澜道,“皇后瞧吧,这只笨鸟就是在装乖呢。”他伸手点了点鹦鹉的脑袋,威胁道,“笨鸟,别以为朕真不敢办你,这就叫李祥把你给炖了。”

  啾啾缩了缩脑袋,卷在羽毛里,直接不理他了。

  白止默默汗颜,这什么走向

  厉沧澜居然没生气!

  “皇上别生气,都是臣妾没管好。”

  厉沧澜没逗这笨鸟的闲情雅致,边朝门外走去,边道,“无碍,这笨鸟也是朕瞧着长大的,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朕今日也是恰好路过凤仪宫,绫罗,扶着你家主子进去吧,不必送了。”

  候在门外的绫罗上前扶着白止。

  “臣妾恭送皇上。”白止瞧着厉沧澜出了凤仪宫,才缓缓道,“见过人显小的,还没见过鸟显小的...”

  他以为是小啾,没想到是只大啾

  绫罗想了会,揪住了关键点,道,“可是娘娘,皇上的意思是,他把自己瞧着长大的鸟都送给您了哎...”

  白止侧眸,“怎么?”

  那可是厉沧澜看着长大的啊?就这样送给自家少爷了,还只是解闷...

  绫罗摇了摇头,总觉得有些什么说不上来。

  厉沧澜出了凤仪宫,李祥赶紧跟在他身侧,问他,“皇上,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回长生殿。”

  “是。”

  可您这不刚才从长生殿出来嘛,还说什么顺路,还把自己宠的宝贝都送给皇后娘娘解闷去了...

  李祥默默腓腹。

  其实别看厉沧澜明面上对那只鹦鹉嫌弃极了,但也是因为它也没多少年了,毕竟哪有人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家伙没感情呢?这也是为何啾啾敢嚣张得喊出“狗皇帝”“坏男人”这种词却只是被厉沧澜以口头警告为终。

  “李祥。”

  “奴才在。”

  厉沧澜摩挲着手心的玉佩,道,“明日家宴,等丞相夫妇进了宫,你出宫一趟,去丞相府,就说皇后担忧家弟,派你代为看望。”

  李祥不解,“皇上为何”

  厉沧澜又说,“你替朕瞧瞧传说这位连丞相和皇后都要替他求旨的病弱少爷,若是他拒见面,你想法子避开府上的人,混进去瞧瞧到底是真病了...”他玩味一笑,“还是这人根本就不在府上,若是后者,你知道该怎么做,切记,别暴露了。”

  李祥心底一惊,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低下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是。”

  .

  第二日,白止早早便醒了。

  举办家宴的地方在太和殿。

  白止一早就到了,其实有着内务府按流程安排,他本不用亲自瞧着,但他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想着还是少出错为好。

  最中间是皇帝和太后并坐着,由于后宫就他一位,他的位置便挨着帝王之位。

  而挨着他的便依次是两位公主素敏、素锦以及七殿下厉鸿熙,太妃们的位置挨着太后,往后稍些便是给丞相一家留着的位置。

  各位太妃皆被一一引入座。

  厉鸿熙先落座在白止身边,而迟来的素敏和素锦则往后一位依次坐下,素敏不满道,“熙儿,怎么连皇姐的位置也要抢”

  厉鸿熙吐了吐舌头,眨眼道,“皇姐,熙儿想挨着嫂嫂嘛。”

  素锦拉了拉她的袖子,素敏撇嘴,“好吧好吧。”

  白止朝厉鸿熙微笑,眼睛却越过两人落在素锦的身上,与厉鸿熙和素敏外放的性格不同,这位素静公主瞧着颇为文静。

  “素锦公主早些年许给了前朝镇国将军许武的长子,不过两人成亲没几天,这位驸马便上战场战死了,后来素锦公主便一直未再嫁,先帝就准了她留在娴太妃身边...”

  007又接着说,“其实素敏一直不太喜欢厉鸿熙,主要是讨厌他夺走了太后的一半宠爱。”

  底下的奴才们引着白越夫妻入座,老丞相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皇后位上的白止,丞相夫人更是泪眼婆娑。

  白止朝他们微微点头,脸色喀白的老丞相才拉着夫人的手缓缓坐下。

  白止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说家宴便只是家宴,又不是什么国宴,因此各州的王爷也并没有被召回来,除了丞相夫妇便都是皇家人。

  太妃们已经依次入座,然后便是太后和一同来的厉沧澜。

  厉沧澜入座,瞧了眼远处的丞相,朝身边的李祥使了个眼色,李祥默默退出了宴席。

  他端起酒杯开口,“丞相。”

  被突然唤到的丞相抹去头上的汗,也端起酒杯高高举起,就要站起,“皇上。”

  厉沧澜抬手止住,笑道,“丞相不必如此,若按辈分,朕还得还得唤您一声国丈呢。”

  白越急道,“老臣万不敢当。”

  厉沧澜饮下手中的酒,“丞相坐下吧,皇后思念之情甚,这场家宴也是特意为皇后办的。”

  太后很满意皇上这副说词,轻咳一声,出声缓和场面,“行了,皇帝若能这样想便好,丞相也放轻松点,就一个寻常家宴,别那么拘谨。”

  慧太妃缓缓道,“太后,妹妹可是听闻皇后特意寻了民间有名的舞姬呢。”

  太后看向白止,问他,“哦,是吗?”

  知道这是慧太妃这是在趁机活跃场面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白止笑着示意绫罗开始。

  绫罗拍了拍手,接着一众漂亮的美女依次而入,她们穿着单薄的白色细纱裙,朦朦胧胧间几乎能瞧见那盈盈一握的腰枝。

  而在他们身后,一位高挑的白衣男子抱着琴入内殿,他脸上戴着薄薄的面纱,单单只用了一根玉簪束着头发,其余披散着。

  他抱着琴盘腿坐下,缓缓抚琴。

  舞姬们依着琴声起舞。

  也许看腻了宫廷舞,这些来自民间又涌入了编舞者自己的特色的舞蹈,舞姬们也并没有表现出谄媚男子的神态,一舞下来瞧着人赏心悦目的。

  白止满意勾了勾唇,也不亏她差绫罗安排人去民间搜集,他一一略过在场者所有人,视线从太后移到厉沧澜身上时,愣了愣。

  厉沧澜并没有看那些舞姬,只是直直盯着他,无意识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两人的视线相对视,白止总是败下阵来,他匆匆移开视线,却总觉得厉沧澜的视线并没有借此移开,盯着他耳尖发烫。

  待一舞毕,太后第一个赞道,“皇后这次真有心了。”

  慧太妃仍然附和道,“是啊,妹妹瞧着这舞比平日瞧着那些倒是有趣多了。”

  绫罗手微扬,那些舞姬们依着顺序退下,直到那位白衣男子抱着琴,朝众人行礼,然后退下。

  厉沧澜收回放白止身上的视线,他道,“等等,在朕面前为何也要戴着面纱”

  厉帝的声音偏冷,白衣男子跪下,低头道,“请皇上赎罪,草民丑陋,因此才用面纱遮面。”

  白衣男子的声线清清冷冷。

  太后开口,“哀家倒是瞧着这舞的点睛之笔便在这曲上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抬头,“回太后,草民贺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