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不须归>第96章 杀人还来截胡的

  一场秋雨过,满山枫叶红,慕容胤没有撒谎,天渊教一行六人很快就跟上了他们,已经换掉乞丐装的聂小琅蹲在一处距离虽远,视野却极好的山坡上,眼瞧林中空地上,三人总算放开马匹,停下歇息,他立马亢奋地举起手中的机/弩,从随身的木匣里摸出一支毒箭,心说这次定当手到擒来,回教请赏。

  可他方将箭支压入槽口,还未来及瞄准,就让人一拳给揍趴下了。

  少年狼狈地爬回来,恨恨抹掉脸上的湿泥,“少主,你打我作甚!”

  身边人不咸不淡地瞄了他一眼,“我叫你射了么?”

  聂小琅气得原地打转,“不是你说的,完成任务,早日交差吗?而且咱们刚刚瞧见的那波人,他们一路尾随,只怕目的跟咱们一样,也是冲他来的,总不能让旁人捷足先登,那多没面子。”

  玄衣人提起佩剑,用剑首上镶嵌的宝石,轻轻蹭了蹭脑门,“我是这么说的?”

  罗刹女娇笑着按下毫无眼色,还想上前顶撞争辩的少年,“多好的一张脸,刺破了真可惜,姐姐还想剥下来叫鬼面给我做成面具呢。”她说着捋起袖子,一条漂亮的花斑小蛇机灵地从袖口探出头来,她拿长指甲戳戳棱角分明的蛇头,轻描淡写嬉笑道,“杀个人而已,何必大费周章,只要放这小东西上去咬一口,管保他活不过半刻钟。”

  厉枭瞧了瞧女人手上讨好卖乖的活物,信手拽将过来,揪住蛇尾漫不经心悠了两圈,腕上一个巧劲儿,便照直将毒蛇丢进了附近的水塘里。

  活死人在旁幸灾乐祸咯咯笑,“飞喽!飞喽!”

  女人面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强行挤出一个媚笑,“少主,下次……别扔那么远行吗?”

  鬼面紧张地摸摸自己那张缠满黑布的脸,上次自作主张假扮天玄宗扰乱比武,已叫少主很不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要好好表现,眼见聂小子和罗刹女的法子,少主都不喜欢,他忙殷勤地上前请命,“少主,让崔老儿将其中一个侍卫引开,由我扮作他手下的模样前去行刺,定然不会失手!”

  老头自恃功夫,兴趣缺缺冷哼一声,“老夫出手,三个一并料理,还用得着你?”

  厉枭全没听这些手下七嘴八舌在讲些什么,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他竟没骗我……”

  崔老头见少主心不在焉,捏着嗓子重重咳了一声,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力,“机不可失,少主快下令吧!”

  厉枭满脸疑惑望向老头儿,“下什么令?”

  鬼面在旁悄声提醒,“自然是……杀靖南王的命令。”

  他狠狠斜了不知趣的下属一眼,“谁说要杀靖南王?”

  罗刹女吓了一跳,“不是少主说捉住他要大卸八块吗?”

  活死人从旁探出头来,“大卸!八块!”

  聂小琅急急喊道,“还说要挖他肠肺,煮他的心肝!”

  “我是说,他若是骗我,本使就将他剖心戮胆,大卸八块,可他没骗我呀。”

  几人全然不知自家少主着了什么魔,发了什么怔,不等他们回神,又听对方话锋一转,“你们听好了,靖南王,就算要杀,也一定是本使自己动手,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轻举妄动,圣教后山的毒龙潭我亲自送他下去。”

  聂小琅想起教主养在潭中的毒虫怪物,猛打了一个哆嗦。

  崔老头张张口,好似还想说点什么,可不等他吭声,已大步走出去的人,忽而顿住脚,回首朝诸人扬眉一笑,“忘了说,少拿我爹来压我,你们少主可不吃那一套。”

  崔老头瞧着说走就走的人,气得直拍大腿,“少主何处去?”

  “不是说还有一路人么,自然是要去看看,我天渊教要杀的人,有谁敢抢在前头。”

  辛一将干粮递给身边人,“主子,就任由他等这样跟着我们吗?”

  辛四闻说,也收起玩笑,“除了那个红莲圣使未曾听闻,余下个个都是江湖上顶级的杀手,我们不得不防。”

  慕容胤接过辛一递来的又干又硬的饼子,“他们跟着我,无非两个目的,要么取我性命,要么刺探军情,若是前者,你也说了,来的都是顶级的杀手,防能防得住么,若是后者,我这里跟军情八竿子打不着,随他们如何刺探,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跟着咱们的恐怕不只他们一路。”

  辛四面露惊疑,“主子是说,昨夜城外追击我们的,并不是天渊教的人?”

  “我如何知晓,你们俩拉着我就跑,既未交手,怎分辨来者何人,反正平安无事,秋高气爽又是一天。”

  辛四无语望天,“殿下,不是我说,你心真大。”

  辛一意识到自己疏忽大意,神情越发凝重,“殿下,歇息片刻,立即出发。”

  慕容胤咬了一口手里的干饼,“这是什么地界,伏老他们在何处落脚?”

  “丽州,再往西南方向,不足三日就是丹州,前日分别时与老太医约好在前方五十里外的连州城内见面,过了南面那座四望山即是,如无意外,今夜便可与大家汇合。”

  “四望山?”慕容胤抬头望去,果见远处云雾缭绕中,群山四合,举目苍翠。

  辛四先时探路,听过此地的传说,“举目四望俱是群山,群山在侧,却又望而不及,此处地形十分奇特,前方那座大山与四面群岭看似绵延一体,实则有深渊阻隔,千百年来,山中部族不与外界相通,后来这丽州的主事官花大力气修了一条索桥,此路方才通达,若是没有这条路,咱们去丹州,只怕还要走上十天半月。”

  “这丽州的父母官倒是办了一件好事。”

  三人借着歇脚的片刻,闲谈之际,忽觉有人靠近,辛一辛四正欲按剑起身,却见面前人对他们轻轻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只好不动声色重又坐结实了。

  不多时,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昨日你请我吃菱角,今日我请你吃柿子,扯平了。”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慕容胤接住砸到自己脑门上的那只生柿子,循声望向主动现身的人,对方还是那副嚣张狂妄的做派,唯独肩头染着一片露水,发间挟着一枚落叶,露出一点可爱。

  “喂,咱们可又见面了。”

  安坐在草地上的人把玩着手里青涩的果子,点头称是,“真巧。”

  就是这种疏而不离的态度,厉枭觉得很舒服,既不如何亲近,让人觉得另有所图,也不有意疏远,拒人千里之外,虽只第二面,可每次见到这人,他脑中便不由自主冒出儿时文词先生常说的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年少总觉寡淡君子,定无意趣,后来讨厌的人见得多了,才知片光零羽,难能可贵。

  来者是客,慕容胤掸掸身旁地上的浮草,“请坐。”

  厉枭大大方方坐到对方身边,拿掉那人手里的生果子,随手扔开,又从衣摆兜着的那堆野果子里捡了个熟的丢给他,“喏。”

  辛一辛四尚未来及阻拦,只见自家主子已毫不防备张口咬了下去,山果饱满的浆液沁润双唇,更显得郎君唇红齿白,貌美如花。

  “给你你就吃了,不怕我下毒?”

  “怕。”

  “怕你还吃?”

  慕容胤瞥眼他手中杀气腾腾的剑,实话实说,“更怕你拿剑捅我。”

  厉枭愣了一下,知晓这人说的是他昨夜一剑捅死白眉老道的事,他不甚快活地嗤了一声,“你放心,杀你还用不着使剑,有得是法子叫你跪在地上求着我杀你。”

  慕容胤看看两护卫提剑的手,再次对二人摇了摇头。

  聂小琅等人藏在暗处,不敢显身,听得少主所说,尽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少主得教主真传,自小精于炼毒,难怪不许他们动手,原来是为了用这燕国王爷试新制的毒药。

  少年紧张搓手,“我猜是万毒丹,离教时,我刚见少主做了一颗,你们听见没,少主说要让他自己跪地求死,万毒丹可以让活人在一个时辰内浑身溃烂消蚀,挣扎着耗尽最后一口气,直到变成一架白骨。”

  罗刹女背上泛冷,连连摇头,“我猜是天极雪岭,只消一点点,就能让他浑身血脉肌骨僵化冻结,和雪岭神像一样,美得像一座冰雕。”

  “不不不,我觉得是织梦。”鬼面小声说,“少主不爱用那些凶狠的毒药,一惯喜欢织梦,能让人在美梦中快活地死去。”

  活死人脸上惊恐又亢奋,“是钩子,肯定是钩子!”

  聂小琅倒抽一口冷气,那东西他还没见过,听说那是荒漠里最致命的东西,一旦进入体内,就会疯长,长出成千上万只钩子。

  崔老头气哼哼道,“管他什么,少主将人料理了便是。”

  活死人瞪大眼望着不远处并坐闲谈的人,“他为什么还没死!”

  罗刹女白他一眼,“急什么,兴许还不到毒发的时候。”

  活死人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毒发!”

  罗刹女一脸不耐,“你问我,我问谁?”

  他等七嘴八舌正议论个没完,忽听林外人声遽起,眨眼间利箭刺透流风,洞穿层叶,密如雨点,争先恐后朝林中空地上攒射而去。

  崔老头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哪来的王八羔子,真敢在神教手底下抢人!”说着不假思索飞身跃入敌阵,四面冲杀。

  活死人拔直身子,紧跟上去,徒手接住射到跟前的金钢/弩/箭,“咔”得一下拗作两截,笑嘻嘻,“好玩!再来!”

  聂小琅寻了个隐蔽处,大方地抽出一大把小箭,三下五除二全装进箭槽中,蹭蹭蹭将刺客射倒一片。

  罗刹女随手摘下一片狭长的叶子,慢悠悠吹起一支不怎么好听的异域小调,山上落叶窣动不止,不多时,遍地都是沙沙的响声。

  鬼面武功不济,躲在她身后不敢上前,听着耳边的怪声,吓得大叫,“女人!你又玩蛇!”

  早知世间奇人异士多不胜数,可亲眼见到,辛一辛四犹觉难以置信,天渊教对敌不过五人,一其貌不扬的矮小少年,一刚强劲瘦的耄耋老者,一纤纤细弱的妩媚女子,余下两男子,一个瘦骨嶙峋,青白面色状如沉尸,一个体貌寻常,却拿黑布缠着脸,只露出一双细细的眼,几人年岁悬殊,体貌各异,本领也是各有千秋,奇绝莫测。

  少年手中之物比之弓/弩,更像暗器,载箭量远超寻常机括,发箭速度也快得惊人。老者外家功夫臻至化境,一双铁拳,开山碎石,有千钧之力。与老者一并加入战阵的白面男子,辛一辛四方才见此人徒手承接利箭,五指能攒断金钢,还以为世间果有刀枪不入之人,仔细瞧来,才发现他袖底挥出的竟是铁爪一双。更奇的是,那女子不知吹的什么调子,满山蛇虫好似受她驱使,四面八方,前赴后继扑上前去攻扰来敌。黑布缠面的男子起先躲在女子身后,怯懦不敢上前,见敌人声势已经弱去,这才扯掉头上层层缠绕的布带,运起出神入化的轻功,不知使的什么本事,竟吓得敌人惊声连连,不敢攻他。

  辛一辛四正对此人的退敌之术满心好奇,谁料对方回首之际,目之所见登时将他二人骇得连连退却,这人根本没有脸,又或者说那张脸已经被人剥去了,一团模糊的面部只剩下双目口鼻处几个令人悚惧的孔窍。

  两人对视一眼,昨晚城外夜色昏暗,未曾看得分明,今日天光大敞,却是不难分辨,来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路数与屡次出现在皇陵的刺客如出一辙,再看主子的脸色,应当也已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