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抱错文里的万人迷养子【完结】>第33章 不许撒娇。

  言语中的拒绝带着凌冽的意味。

  陈三愿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头微微垂下,余光却悄悄观察青年的态度。

  然而,他静静立在原地等了一会,没等到安抚性的揉搓脑袋。

  青年确实与陈自祈不一样,冷漠相待,也没有一丝劝慰的意思,只沉着脸瞧着,束手旁观。

  好冷漠的人类。

  陈三愿泄了气,过长的头发垂在身后,耷拉着落下,没什么精力的模样。

  此情此景,确实也算不上什么美好的经历。

  或许是因由这不算是斥责的斥责,他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起来,脑袋缩起来,好似要将自己变成一团毛球。

  少年超越了少年的年纪,却脱不开少年的天真。

  身体是小的,思维也狭隘。

  眼神也是怯怯的,不怎么能带出去见人的模样。

  青年生得挺拔,个子也高,站在少年面前,遮掩住屋内的光线,面上的神情隐晦,分辨不出情感。

  他将少年笼罩在阴影下,黑暗中深色的眸子犹如浸入墨池。

  看起来像在斥责。

  陈三愿靠自己仅有的微末的敏感神经,感到一丝不适。

  他并不清楚外界眼中的自己的举动意味什么,也不能理解。

  只是生来的记忆和多年的禁锢令他产生偏差,请求原谅就是要认错,而认错,依照陈自祈多年来的教导,总是需要赔礼道歉的。

  于是他依照惯例,彻底垂下脑袋,双手纠缠在一块,扒拉着手指,标准的道歉模样。声音也低下去,“对不起。”

  齐延看了一会,觉得一阵荒谬。

  不仅习惯还如孩子一样,就连言语举动也和幼儿并无差别。

  齐延移开目光,最终还是没出声。

  他转身就要关门。

  陈三愿以为他没听见,手先理智一步伸出去,又摸到青年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仍然冒着热气,沐浴后细小的水珠凝滞其上,氤氲着潮湿的意味。

  他的动作突然,然而力道却并不重,软绵绵的,齐延垂目,望着搭在自己手臂上细长柔软的手指,又看向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

  他以为这少年还有什么话要说,忍着耐心等了一会。

  然而什么也没等到。

  这常识异于常人的少年只望着他,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许久,齐延才打破僵局,语气冷硬:“不准撒娇。”

  陈三愿终于张开嘴,上下开合,还未等他发出声音。

  齐延眉头轻微蹙起,“出去。”

  陈三愿回到卧室,照例由刘阿姨早早为他放好热水,浴室里充斥着热腾腾的白雾,将他的眼睛蒙住。

  在迈入浴室前,女人伸手取下了束着他头发的皮筋。黑色的皮筋被女人收放在一旁,等待洗漱完毕后再次使用。

  世界也陷入了雾蒙蒙的虚幻。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

  烦恼尽数抛却。

  他慢吞吞的,一件一件褪去身上的衣物,先是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遮住了大部分脖颈,浴室的镜子也染上雾气,里面的少年面容模糊,变得不太真实。

  垂在身后长长的束发终于贴近肌肤,尾巴与本体交合。

  外衣褪去露出本真,浑身白润如雪,因由这些年的悉心照料,幼年的消瘦仿若一场梦,成为过往。

  陈三愿不再皮包骨,也如愿长成同龄人该有的身高,只是身形依旧显得单薄,胳膊腿依旧细瘦,但这也有他不爱锻炼的缘故,何况,他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不过于陈三愿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将脑袋凑到浴池边沿,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水温不冷不烫,恰恰适中,他又伸手,在手心掬了一把,吹着上面的腾腾的热气。

  水面上少年盈盈,面无表情,然则面目红润,被热水氤氲的。

  女人守在门外,听见水声后,对着门内轻声提醒:“脖子。”

  陈三愿抬脚没入池水,听闻此言,微微一顿:“知道。”

  他直起腰板,胸口红绳系着的玉石荡在水中央,贴近胸口。

  然而目标不是它。

  少年的手指接着上移,摸到贴近喉结的部位,一条银白的项圈将他的脖子包住,霸道得占据这片脆弱领域。

  又因由寓意私有物,上面镶嵌着若干细碎的宝石或是钻石,在明亮的灯光下愈发晃眼。

  项圈不算粗,也不算短,恰恰是贴身定制,一点纰漏也没有,完全与这只没什么人性的小猫融为一体。

  自然,也成为他人生重要的一部分。

  这条项圈不能取下,也不能出现损伤,否则陈自祈会生气。

  他生气时,陈三愿就要讨好他,低下头请求抚摸,也不一定能原谅。

  尽管陈三愿并不知道他因何生气。

  人类真是奇怪。

  他已经将自己完全剔除了人类的范畴。

  望着水面中的自己,带着对于别种生物的赞赏。

  却独独不是自己。

  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手指捏着水面上的泡沫,戳破一个又一个五彩的泡沫,黑色的长发飘在水面,宛若精怪。

  食指中指分开勾起唇角两侧,映在水面上,古怪。

  怎么也无法露出一个真正的笑。

  冷漠的,带着不近人情的脸嘲讽他的努力。

  多复杂。

  于是当猫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会产生这样那样的烦恼,也不会见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陈三愿享受这份安静的源泉。

  即便是牢笼竖起的禁锢,也令他分外稀奇。

  两人间产生了一丝隔阂。

  或许,是青年单方面的。

  齐延拿着每日出好的题目给少年做,做完后批改,讲解,日复一日,本该如此轻松。

  然而陈三愿并不是一般人,对于师长透露着难言的亲近。

  他也同样奇怪,面上始终不变,只一双眼睛流露在外,静悄悄观察四周,又总是将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

  不论做题,还是讲课,少年纠结时的目光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做完题后又抬头,目光在灯光下会闪烁着细碎的光亮,齐延有时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他有一条尾巴,一定会翘到天上去,叫云朵也摸一摸他的脑袋。

  祈求夸奖的模样实在太过功利。

  齐延不喜欢。

  他每每移开目光,将注意集中到自己明天,或是后面几天要出的题目。

  陈三愿的天赋毋庸置疑,可他的知识储备实在太少……太少,以至于最基础的几个公式还要从头开始教习,出的题目也要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习。

  尽管齐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然而从身高来看,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水平。

  又思考,或许是有钱人家的通病。

  这样大的少年不去学校里上课,只找来一个家教,围着他转……实在怪异。

  然而猜测仅仅持续片刻。

  左右,与他无关。

  陈三愿在课后偶尔也会来问问题,原先是要去三楼找他的,然而经历了那次不太美妙的相处,齐延与他淡道:“有什么问题我会去找你。”

  他看向一旁立着的中年女人,面目肃正,朝她点点头。

  女人走到陈三愿面前,轻声道:“小少爷,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告诉我,由我代为转告,您不必前往。”

  语气恭敬,缓缓道:“三楼有不少房间,大多放满杂物,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细菌,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陈三愿点头,又垂下头,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道:“这样。”

  杂货间里确实是有不少灰尘细菌,陈三愿深表赞同。

  于是,夜晚,齐延刚刚洗完澡,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女人在门外,三缓一重,等待房门打开,才抬头,对着内里站着的青年道:“齐先生,麻烦您了,我们小少爷找你。”

  齐延立在门外,手中拿着刚刚整理好的习题,少年下午做的有几道题犯的低级错误,公式记错了,张冠李戴到别的套路题上,他打算将这几道题目再给少年巩固一下。

  他也并未等待多久,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闷闷的,又显得轻盈,要屏住呼吸才能听清。

  门从里打开,豁然涌出一阵香味。

  仿若春天烂漫的气息被浓缩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齐延敲门的手悬在半空,罕见得有些迟疑。

  在这瞬间,他嗅到了许多花香。

  母亲还未生病前,也曾最爱种花,大多是常见的花种,郁金香或是百合,放在阳台的空闲处,等待它们慢慢生长。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大多数时候,齐延并不能等到花开。那些美好的事物会在无休止的推搡和争吵中化作一堆碎片,碰一碰都会渗透出血来,是刺人的。

  他只恍惚一瞬,几个瞬息后,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下方。

  从门被打开,到察觉到他因跑动微微摇晃的尾巴,也仅仅是在几个瞬息。

  他——身影的主人手中还攥着一束刚刚采摘下的花朵,齐延并不清楚这是什么花,他见过的花种实在太少,除却寻常能见到的几种以及母亲年轻时栽种过的几种,那些罕见的昂贵的种类从未见过。

  只是以他的角度来看,价格或许也有道理,这些娇贵的花确实漂亮。

  粉白的花瓣,花芯是奶白的,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但无论如何稀奇漂亮,他也只看了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少年扬起脑袋,一张脸比花还要润,“你来了。”

  然而声音这样平静,瞧不出哪里不同。

  言语的结尾也未扬起,窥探不出他的情感。

  这个冷冰冰的,异于常人的少年。

  齐延点点头,推开门从外面进来。花香就愈发浓郁,灯光亮眼,他攥着手中的习题,寻回思绪,询问:“桌子在哪?”

  陈三愿赤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快步往前几步,又回头:“这边。”

  身后的尾巴摇晃得厉害,扭头回头的动作迅速,黑发甩起优美的弧度,更显得俏皮。

  尾巴是俏皮的,人是冷漠的。

  只一双眼睛还透露着光亮,以此来昭示他的真实身份——这确确实实是个人,而非精致空洞的玩偶。

  齐延收回目光,跟着他身后向前走。

  屋内温度适中,或许有些偏热,也可能是花朵聚集的缘故,仅仅一会,齐延褪去穿着的外套,露出内里的衬衣。

  洗得有些旧的白色衬衣,袖口处还掉了两个纽扣,大剌剌敞着,齐延挽起袖口,拿着笔指着习题上用红笔圈住的知识点,“哪步开始看不懂?”

  陈三愿托着下巴,垂目望着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题目,伸出手指,指着一二三,三道大题包含着的小题,认真道:“全部,看不懂。”

  一双眼睛抬起,直直看着自己。

  好似猫咪寻到毛线球。

  那样充沛的求知欲。

  齐延摸了摸手指,那双眼睛过于透彻,心房的某一处好似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荒芜中生出了微末的生机,干涸的泥地饮下清澈的溪水。

  蔓延开来,就幻化作小虫撕咬的微微做痒。并且,逐渐迎向全身。

  指尖发痒的部位被他掐下去,只是依旧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