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则消息就差报白赊月这三个字。

  白姓豪门, 网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香江白家。

  白赊月不姓白,这对网友来说就是一场无稽之谈,可在白家内部还是产生了一些怀疑。

  一是白赊月自小在美国长大, 他们在白赊月十一岁前从未见过他真人, 只看过那个年代像素不太高的照片。

  有叔伯辈想想,照片上白赊月的样子与当初带来的白赊月确实有些出入。当时只是以为男孩长大长开变帅而已。

  二是白赊月和白芷蕾二人,小时候没看出来,长大了, 觉得白芷蕾长得越来越像他们的大哥,而白赊月单从样貌上看, 似乎与他们的大哥没多大关系。

  他们只道是白芷蕾像他们的大哥, 所以才认的干女儿,而白赊月那立体的五官, 可能遗传自他们的大嫂。

  因此这么些年来,他们从没怀疑过白赊月的身份。

  这条消息他们早就注意到,起初并不在意,直至白辰礼一一打电话给他们。

  亲生儿子葬身海难,从海难中随便捡回一个男孩当儿子,再把亲生女儿认为干女儿减少一些对家的威胁,同时利用捡来的儿子, 承受来自四面八方属于白家的压力,好让他自己继续在白家发挥着绝对的掌控权。

  他们的大哥如意算盘打得叮咚响。

  但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让死对头白辰礼找到蛛丝马迹。

  几兄弟找到他们大哥家的时候, 白辰礼也在白家。

  “咱家今天可真热闹。”白赊月邀请长辈上座, 让人准备茶水。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 说到十几岁的时候, 在东南亚那边, 我和礼哥还有几个兄弟用几百个榴莲做竹筏的场景。”

  “有印象,”白辰礼说,“那时候只想着玩儿,连大爷爷和二爷爷反目我们也只是简单地认为他们在吵架,过会儿就好,可是后来他们都死了。”

  “我们只是去看看亲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父亲连夜带我回香江,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家与别家不同。”

  白辰礼冷笑:“他带你去那儿的用意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家与别家不一样,他需要一个不是从象牙塔中走出来的,年轻的、有勇有谋的、能为他冲锋陷阵的人。”

  说白了,父亲救下他、养育他,同时也在利用他。

  这些白赊月都心知肚明,但人心肉长,他们父子之间的情感不需要别人提醒。

  “所以你来香江,与我对着干的筹码是什么?”

  天时地利,白辰礼一样都不占,可他还是自信回答:“我是个疯子。”

  白赊月大笑。

  “成为疯子的门槛太低,是个人都可以成为疯子。”

  “在座的各位叔伯不清楚,礼哥应当最清楚,当年我总共带了多少人前往柬埔寨,怎么救下的白芷蕾,又怎么打断你的那条腿。”

  白辰礼拄着拐杖,分明是断了一条腿。

  几个叔伯交头接耳,当年从白家佣人口中传出,他们见到放在门口血淋淋的一颗肾,然后他们小姐不见了。而从他们大哥口中传出不一样的版本,说白芷蕾离家出走游玩,白赊月只是去带她回家,照如今白赊月的说辞,当年白芷蕾,该是给白辰礼绑架了。

  白辰礼的疯他们早有耳闻,但这件事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而这些,白赊月父子守口如瓶到现在……

  “有些人有些东西是底线,底线一旦触碰,我不敢保证我会变成什么样的疯子。”

  “礼哥动了我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你有好日子过?”

  白辰礼撑开双臂展示自己的精气神:“我这不是好好的?”

  白赊月干笑两声:“再等等。”

  “等什么?”

  “礼哥觉得,想要搞垮一个人,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会不够?”

  “明面上示弱,显得我只会搞些小动作让你放松警惕,暗地里盯着你贩卖器.官、洗黑钱那些事儿,且黑白两条线都有我的人,你到我的地盘,怎么跟我斗?!”

  话落,警察上门抓人。

  “邀请你上门做客,只是想见证这一时刻。”

  白辰礼被铐上手铐,难以置信地盯着白赊月,“怎么可能?你吓唬我的,那边的人都拿我没办法。”

  “大多数人被铐上手铐的时候都不敢相信,不过警方会让你相信。”

  白辰礼被人带走后,白赊月才有空问几位叔伯:“刚才有事怠慢,不知几位叔叔登门有什么事?”

  他们还有点恍惚,有人问:“辰礼那疯子就这么被抓了?”

  白赊月笑:“如各位所见。”

  白辰礼是他们大伯的孙子,那股狠劲儿比他们大伯有过之而无不及,白家有人攀附这位狠人,也有人因为怵他而时时刻刻远离,可白赊月轻而易举搞定了他。

  几个叔伯本来是来问问白赊月的真实身份,但如今看来,不问也罢。

  以如今白赊月在白家的地位,他是不是姓白不重要。

  况且,这个人也是个疯子。

  疯子才能治疯子,他们那已故父亲说的话。

  -

  白赊月不姓白这则消息,白家叔伯放在心上,姜宁也同样放在心上。

  《迷雾》剧集拍摄完后,虽然需要无缝进入冉虎的剧组,但还是有三天假期供他休息。

  姜宁赶回香江,把白心水约出来吃饭。

  白心水人小鬼大,觉得姜宁约他目的不纯:“一回来约我不是约我爸,说吧,你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我先申明哈,我一直都在学校学习,我爸如果有花边新闻我肯定不清楚。”

  “谁要问你爸绯闻了!”姜宁叫了些吃的,先从胃上收买白心水。

  “你当初偷跑回来,说要搞清楚一些事儿,现在搞清楚了?”

  白心水啃着鸡腿,点头:“差不多搞清楚了。”

  “所以你知道你爸不是真心实意要娶你妈……”姜宁一顿,白心水到底是小孩,姜宁觉得自己太直接,解释道,“因为你也知道的,你爸一直不喜欢女人。”

  白心水说:“我知道。”

  “所以你……你…你爸跟你妈应该不可能……”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姜宁一拍桌子:“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会拐弯抹角。”

  “这个问题,你问我爸,他肯定回答你。”

  姜宁说:“在你爸面前,我这不是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八卦的人嘛。”

  姜宁是爸爸老婆,迟早会知道,白心水回答:“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你不是你爸的亲儿子,但却是你妈的亲儿子。”

  白心水低头啃鸡腿,没有反驳。

  白赊月说他原名叫沈栾,盛飞原本的姓也是沈,又这么巧白赊月和盛飞的哥哥都发生过海难……这二者很容易串联在一起,但是白赊月有父亲,因此姜宁先前又否认了他们有关系的设想。

  可是那则爆料说,白赊月不姓白,他不是白老总的亲生儿子。

  本来姜宁也当这是一场无稽之谈,但是想到白赊月的三观不允许他欺骗女人为其生孩子,也就是说白心水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但是白老总又极其注重血缘,经白老总亲口所说,以及白家人证实,白老总与白心水做过DNA监测,确认是祖孙关系无误。

  白心水是白老总的亲孙子,却不是白赊月的亲儿子,是不是就说明了,白芷蕾与白老总之间的关系?

  稍一深想,就能抽丝剥茧。

  姓沈、海难、白老总不是白赊月亲生父亲……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猜测,白赊月很可能与盛飞的哥哥有关系。

  提出猜想,那么接下来就要去论证这个猜想。

  姜宁把白心水送回白家后,就去盛飞家探望他父母。

  他们随盛飞住在大别墅,盛母的气色好了很多,盛父正在挑选墓碑。

  “这么些年了,也该释怀了,盛飞说给他哥哥弄个衣冠冢,我跟他妈妈都同意。”

  “衣服照片之类的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有准备,至于照片,那次泡水后都没有了。”

  “一张都没有?那墓碑上的照片怎么办?”

  “盛飞和他哥哥小时候很像,他把他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又让人用技术合成,我跟他妈妈把关了很久,最后确定了一张。”盛父说着,摇头笑了笑,“那可是用作墓碑上的照片啊,盛飞却愿意拿出来,这孩子虽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他的心地很善良。”

  盛父把合成照片拿给姜宁看,依稀能看出点白赊月的影子。

  姜宁的身形重重地往后退了一步。

  “盛伯父,您大儿子,小名叫彬彬,大名……大名……叫什么?”

  盛父拿出卡片上写的名字和墓志铭,“我正想找个人帮我看看,写得妥不妥当。”

  “沈栾”两个字撞进姜宁的眼睛,姜宁捏着卡片的指尖微微发颤,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身形。

  “写得不错的,你们有心了。”

  姜宁的反应老两口没察觉出来,他告别二老走在街道一侧,感觉整个天空都是虚浮的。

  找了二十几年的人却近在咫尺,亲兄弟面对面却已然是路人,姜宁仰望天空,要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

  白赊月知道老婆杀青回家,推掉一个饭局陪他,亲自下厨做他喜欢吃的食物。

  不过老婆心不在焉,似乎心事重重。

  晚上电视不看、天也不聊,洗完澡后就躺床上休息。

  白赊月躺进被窝,问他:“发生不开心的事情了?”

  姜宁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脖颈之间,不说话。

  白赊月搂着他,盖好被子,温柔地轻抚姜宁的背脊,“等你想说了再跟我说。”

  姜宁抱了一会儿,分开,手指点点白赊月的心:“这儿,藏了多少心事?”

  白赊月摸不着头脑:“我藏什么心事了?”

  姜宁重新抱住白赊月,抱的很紧,“丢弃以前的身份,变成另外一个人生活,是不是很累?”

  白赊月怔住。

  他掰开姜宁,姜宁早已泪流满面。

  可这件事,除了白赊月父亲和那个私家侦探知晓,根本没告诉过其他人。

  他父亲不会告诉姜宁,私家侦探更加不会。

  至于自己,只告诉姜宁他原名沈栾。

  单凭一个名字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白赊月不信。

  “宁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姜宁点头,毫无隐瞒:“盛飞他原本姓沈,我在他父亲为她母亲做手术签字时知道的。”

  “山上那天,本来要跟你说的,但是后来我跟盛飞吵了一架就忘了。而且你有父亲,我根本没往那个地方想。”

  “后来呢?”

  “后来看到那条说你不姓白的消息,我就串联到白心水不是你亲生儿子,这点你虽然从没跟我说过,但是从你告诉我你没有欺骗你前妻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了。”

  “你与白心水不是亲父子,但是白心水是你父亲的亲孙子,所以我推论,你与你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我找过白心水,他偷跑回国,也是为了证明这个事情。我还到过盛飞家,他父母正在为他哥哥准备衣冠冢,购买墓地的合同上、需要写墓志铭的卡片上,都是‘沈栾’这个名字。”

  白赊月眸光颤动,找了那么些年,竟是枕边人告诉他真相。

  他眼眶微红,眸中含泪,却为姜宁擦拭着眼泪。

  “白叔叔这些年……不辛苦,你不用心疼我。”

  “一个人改变作息尚且很难,更何况变成另外一个人。”

  姜宁突然想到白赊月第一次带他回家,当他说他在盛飞身边五年是为了报恩的时候,白赊月信了。

  因为他在一个人身边报了二十多年的恩。

  “我父亲救的我,所以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无怨无悔。”

  白赊月起床穿好衣服:“我找了他们很多年,如今知道了,我必须得去看一看他们。”

  他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心情竟比他想象的更为平静。

  许是好几次都是失望,又许是二十几年没见,他们该如何相认?或者相认之后,他们该如何相处?救他的父亲又该如何面对他?

  以前想过,可真要面对了,心中除了忐忑还是忐忑。

  姜宁开车,十指交叉握住白赊月的手,虽然知道盛家二老睡得早,但姜宁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必须陪着他。

  当车子开到盛飞别墅时,别墅灯火通明。

  救护车疾驰而来,盛飞父亲请人进门。

  姜宁拉开车门下车,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了解情况。

  盛父见到姜宁出现很惊讶,毕竟白天才见过,他说:“你盛伯母晚上突然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净说一些胡话,盛飞又在剧组,没办法我只能让救护车过来。”

  他们身边没个年轻人,姜宁怕有事不能及时通知盛飞,选择跟上救护车。

  他看着白赊月:“白叔叔,你上来吗?”

  白赊月坐上救护车。

  “最近一段时间情况已经很稳定了,自理、甚至都能洗个衣服,因此把家里护工撤了,只留一个照顾起居的保姆。谁知道今晚突然高烧,胡言乱语还伴随抽搐,我真怕她再一次脑梗。”

  姜宁为白赊月解释说:“盛伯母发生过两次脑梗,有一次差点成植物人,后来做了一次大手术,她才慢慢好转过来。”

  白赊月看着自己的父母,始终一言不发。

  二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现在一个六十二岁,一个六十三岁,皮肤没有以前在海边晒的那样黑,也比香江的同龄人老很多。

  蹉跎二十多年,不仔细看,当真认不出。

  盛父注意到了坐在姜宁身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很俊朗,身上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息,只是他的眼眶水润润的,看向自己的时候好像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救护车到达医院,盛母被推进抢救室观察。白赊月打电话给这边的院长,院长竟亲自出来见这位白总,惹得科室医生、护工频频看向这里的关系户。

  医生做了好多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是细菌感染引起的脑部感染,也就是脑膜炎,按照目前医学条件来说并不是难事。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白赊月打电话,给盛母安排最权威的专家。

  盛父感激,连连道谢,说:“你应该就是小宁的男朋友吧,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的采访,长得器宇不凡,能力还这么出众,你父母该很欣慰了。”

  白赊月眼眸微颤,说不出话。

  姜宁知道他还需要时间,对盛父说:“是啊,他很优秀的,人也很好。”

  白赊月转过头,走到户外,怕再多待一会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姜宁陪盛父聊了会儿天。

  盛父这才想起:“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小区?”

  说路过盛伯父不会相信,姜宁撒了个谎:“有个朋友也在你们小区。”

  盛父留下来照顾盛母,姜宁又帮他安排了一个护工,接着把这件事告诉盛飞:“应该没大碍,有什么事我再打电话给你。”

  到凌晨,奔波了一夜的人才躺下。

  但对白赊月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姜宁抱住白赊月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

  选择该怎么做,无需多言,他的白叔叔以后都由他陪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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