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敏行, 他一心保护公子,完全不想其他,只要殿下对公子好, 他们就认。

  刚开始他们都不确定殿下是认真的还是为了利用公子,现在全都放了心。

  沈怀酒的身子还要养一段日子才能用蓬莱仙草, 而且不能全部服下,得慢慢来,裴皎不急, 多少日子都等了, 不差最后这几天。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便是几个春秋, 沈怀酒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 与常人无异,唯一可惜的是因为常年病痛, 尽管医好了身体,仍然不能习武。

  沈怀酒对此很乐观,毕竟能成为正常人,享常人寿数同裴皎终老, 已是他毕生所求。

  此事除了沈卓和文夫人,再加上敏言敏行还有段星河跟林天水,其他人都不知道,裴皎连身边的几个心腹都没有告诉。

  沈卓恨不得大摆宴席昭告天下,后想起皇上的态度,不得不作罢, 如今皇上对六殿下和沈怀酒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非是认为他儿子命短,活不过三十岁, 再美好的感情,到时候人没了,剩下的只有执念,靠着这些执念是不能成为帝王的,到时候皇上再以此作为筹码,六殿下想要登基必须娶妃纳妾,否则就换人,一切顺理成章。

  裴皎想的跟沈卓差不多,却不是怕皇上属意他人,只是不想多生事端,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撑不了太长时间,何必自寻烦恼呢?

  再过两日便是万寿节,裴皎准备好礼物,正在同沈怀酒商量裴麒的事。

  “父皇老了,他想在驾崩前再渐渐裴麒。”裴皎想早朝时上奏解了裴麒的圈禁。

  裴麒做的事不会被原谅,但父皇曾真心宠爱过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亲自教他读书射箭,感情非比寻常,如今父皇日渐衰老,眼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思念从小宠大的儿子很正常。

  沈怀酒沉默片刻,道:“只是这样一来,那些人又要拼死纳谏,说殿下蛊惑圣心。”

  “我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也不会停下,其实有他们在挺好的,父皇并不希望我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王爷。”裴皎笑着,眼睛里充满讽刺,这些年父皇重用他,却从来不曾信任他。

  “阿酒,你害怕吗?”

  话题突然转换,沈怀酒还是听懂了,他摇头:“不怕。”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你为什么不害怕?”裴皎继续问,纵然他现在也是有权有势,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但跟皇上区别还是很大,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就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连枕边人也一样。

  裴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的跟父皇一样,只有算计,全无真情。

  沈怀酒道:“因为殿下是殿下。”

  “殿下同皇上是不一样的,纵然皇上满心算计,对当年的文贵妃和太子,也是付出过感情的。”

  只是他作为皇帝,比平常人舍弃的更多,为了江山社稷,总要有人让步,裴麒还活着就证明皇上并非绝情之人。

  裴皎定定地看着沈怀酒:“你说的没错。”

  “可是我不想退步。”

  “有些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沈怀酒隐隐察觉到裴皎说的是什么,他抿唇低头喝了口茶,心脏止不住跳的越来越快。

  裴皎说做便做,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奏放裴麒出来过万寿节。

  “裴麒虽被贬为庶人,到底是父皇的儿子,也该尽一尽孝心。”

  皇上还没发话,裴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六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要不是裴麒做下那些事,会被贬为庶人吗?他合该日夜焚香祝祷,此生不踏出府门半步!”

  “七哥说的没错,裴麒犯下滔天祸事,不过才过去几年,六哥就浑忘了不成,父皇有慈父之心,这才只是圈禁,否则……”裴绍跟着道。

  裴皎抬起眼皮,打断他的话:“怎么,八弟在质疑父皇的决策?”

  裴绍慌了,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急忙撇清:“父皇,儿臣绝对没有此想法。”

  裴皎跟着跪在地上:“父皇,裴麒不管再如何,也是父皇的儿子,是儿臣的兄长,儿臣绝非黑白不分。。”

  “裴麒罪孽深重,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父皇呢?您为他倾注半生心血,精心培养,请诸位大人深思,若是自家儿子犯了错,做父亲的难道可以冷眼看着,不管不顾吗?”

  “这些年来裴麒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儿臣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只是希望他能陪父皇过万寿节,之后再送回府中圈禁,成全他的孝心,也成全为人父的爱子之切。”

  从他上奏没有被叫停开始,裴皎就明白这步棋走对了,父皇果然在念着裴麒。

  而且……

  如果他不被骂几句,怎么能让父皇放心呢?

  一个会冲动容易做错事的王爷,才不会被忌惮,否则早晚有一天父皇会冷落他,去提拔裴昭或者裴绍,亦或者……

  后面还有裴瑄呢。

  经过婉妃这几年的不懈努力,父皇对裴瑄的喜爱越来越深,裴瑄很会装模作样,在外人面前一向乖巧,懂得孝敬父皇母妃,对他这个哥哥也很孺慕,功课上极为努力,品学兼优,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明事理的小皇子。

  对比起来,裴皎就不怎么懂事了,有了权势便同母妃生分了,没有孝心的人怎可委以重任?

  裴皎的话引起了众人不满,尤其是那些御史,连带着翰林学士跳了出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其中没有一句骂人的话,却字字在骂裴皎狂妄无礼。

  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退朝后裴皎留下,随皇帝去了正阳殿。

  裴皎立刻跪倒在地,他揣摩出了父皇的心思,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因为那些朝臣的叫骂,皇上反而不能轻易把裴麒放出来。

  裴皎跪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上面才传来叫起的声音。

  皇帝的年纪其实不算老,两鬓却已然白了:“坐吧。”

  “谢父皇。”裴皎依言坐下,身体仍然绷直着,皇帝见此没说什么,让安总管上茶。

  半晌后,皇帝叹了口气。

  裴皎被晾了一会儿,脸上不见生气,关心道:“朝政再忙,父皇也要保重身子啊。”

  “这话你母妃也常说。”皇帝放下折子,没提裴麒的事,而是说起裴瑄:“瑄儿如今懂事了不少,你不忙的话多去看看他,先生夸他努力上进,朕也考教过,学问没什么问题,就是武艺上欠缺了些,你作为兄长,多教教他。”

  “是,儿臣明白。”裴皎点头,教不教则是另一回事。

  两人又说了些政事,皇上便让裴皎退下了。

  万寿节当天,裴皎起的比平时早,一路到达正阳殿陪皇上用膳,直到巳时末两人才一同前往紫薇阁,百官已到,后宫诸位娘娘隔着一道屏风入座,与身旁相熟的人说着话,见皇上到场立马闭了嘴,裴皎找到自己的位置,同百官一起恭贺圣寿。

  裴修侧头看了裴皎一眼,默默地回过头没有说话,裴昭脸色铁青,没见过六哥这么会献殷勤的,先是当着群臣的面上奏放裴麒出来,现在又一大早跑去陪父皇用膳,父皇竟然护着他,实在是太过偏心。

  众人磕头过后,皇帝面带笑容的让他们起来,宫人们鱼贯而入,把桌子上的水果糕点换成美酒佳肴。

  歌舞开始,皇上看着下面的臣子们不住点头,安总管把试菜太监试过的菜夹到皇上面前,不等他开口,皇帝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嗓子涌上热气,接着呕出一大口鲜血,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安总管高声喊:“有刺客,护驾!”

  金吾卫立刻从殿外进来,护到皇帝身前,太医先行救治,随后婉妃控制了局面,说食物有毒,几个老太医一边为皇上医治一边查验食物。

  安总管说皇上没有用宴席上的东西,怀疑是慢毒,于是连带着早晨和前几天的食物碎渣全部送了过来,最后在一盘糖醋荷藕中发现了毒/药。

  安总管看到菜,大惊失色:“最近天热,皇上没什么食欲,吃的也不多,唯一能吃下去的就是酸甜口味的菜,这道糖醋荷藕是今早御膳房送来的,试菜太监也用过。”

  作为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皇上出事,他首当其冲,不可能逃过去。

  说完,安总管看向裴皎:“六殿下早膳也用了!”

  裴皎这才明白裴修刚才看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看来当时没杀了他确实留下了祸患。

  裴皎走上前:“没错,早膳时我确实用过。”

  听他如此说,殿内响起了抽气声,有人跳出来大骂裴皎不孝,说是他下的毒,想要谋害皇上。

  裴皎冷冷看着那个人:“你们御史台的人说话都这么随便吗?”

  “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你便给我定了罪,怎么,你比刑部和大理寺卿的人都厉害,看一眼就知道谁是凶手,这么厉害不如刑部尚书给你当?”

  那人被裴皎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的闭了嘴。

  其他人却没停下,几个试菜小太监都好好的,裴皎也没事,怎么偏就皇上出了事?

  太医给裴皎诊过脉,确定他没有中毒,而试菜太监试菜是在菜未上桌之前,他们既然没事,就说明这盘菜被下毒只有端上桌之后,当时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在外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殿内除了裴皎,只剩下安海。

  作为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皇上出事对他没有好处,所以最后下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裴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