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意晚没见过这种场面,今日接见外臣贵族她本就紧张,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托娅一把抓住顾司宜的手腕,将顾司宜袖子撕开,“你莫不是派来的刺客?想暗杀母后。”
“放开!”顾司宜想挣脱,只可惜她的力气并没有托娅大,草原的姑娘射箭一把好手,臂力自然比关卫的女儿力气好。
托娅一笑,她没有年纪虽小但是个头却和顾司宜差不多,她扯下顾司宜腕上的袖箭,顺着刚刚撕开的口子继续往常一拉,顾司宜白晰的手臂暴露在外。
孙时鲤欲要上前阻拦,却被她一把推开,孙时鲤站的不稳往后退上了几步。
“这就是你们中原的待客之道?还不拿下这刺客。”托娅唇角带笑,瞧了一眼地上的袖箭。
孙时鲤站直身子冷声说:“今日是可敦无礼在先,臣今日是来记宴的,发生这等事记在史册中谁也不好看,可敦是大北的公主,应该知道这点。”
她一步上前抓着托娅的手腕,“公主自行思量是否要放开,即使带了利器如后宫也该由内务府处理。”
“是吗?”托娅并不听劝,她将顾司宜拉到屏风之外,正殿中,顾司宜的将手往后一背,避免被大殿上的奴才瞧见。
太监见着这状况也是慌了,托娅好似见着顾司宜慌张的样子更加兴奋,说着便伸手拉上顾司宜的腰带,顾司宜全然没了好脾气,她紧攥着自己的腰带说:“本以为只是做了打败仗的草寇,没想到还是一条发疯的野狗。”
封意晚连忙说:“住手!”席间的妃嫔瞧着热闹,漠原的女眷更不用说,对于这小公主的言行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我怕娘娘今日准备的歌舞不好看,不过是个下人,娘娘别紧张。”她笑着将顾司宜的腰带扯下。
孙时鲤解下披风,在顾司宜衣裳散落时将人裹住护在怀里。顾司宜受这等辱连头也不敢抬,封意晚从席上走下来,挡在她的身前,“托娅公主身为女子,何必用这等方式羞辱。”
席上正是热闹,小太监的的公鸭嗓将彻底打破气氛。
“二殿下到---”
顾司宜忙的将身上的披风裹紧,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门口瞧去,易初公主还未入朝堂见大臣,所以连目的事宜都还未公谈。
她也算是第一次见季般般,若不是五年前的那一仗,她也不知宫里还有个公主养在臣子家中。妃嫔尚有一些并未见过季般般,私下大家都有议过如今这位摄政王到底是何仪态。
当季般般出现在门口时,场上瞬间静的可怕,众人呼吸都紧了。
季般般察觉到气氛不对,一眼她便看到殿中的几人,她走到顾司宜身边停下,目光停在顾司宜脸颊的五指印上,以及唇角还未擦的血迹。
季般般没让人瞧出她眼中的怒气,她扫视大殿,问:“出什么事儿了?”
封意晚一直在季般般眼里找怒气,但是季般般在这种场合下,隐藏的甚好,这也让她很是捉摸不透。
李忠跟在身后,一瞧顾司宜狼狈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将地上的袖箭捡起来,弯着身子呈到季般般面前。
孙时鲤欲要开口,顾司宜却抢在了前面,她看了一眼托娅,然后平静地说:“我被打了,漠原的小公主羞辱我,解我衣裳。”
封意晚没想到顾司宜毫不隐瞒,如果是她,她应该会不想事情闹大,而先道歉。
托娅笑说:“带暗器上大殿,教教她有什么不妥吗?”
季般般神色狠戾,她抬眸看向托娅,少女微抬下巴一脸的傲气,季般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她转向李忠,“将编修官人带下去,我亲自审问。”
李忠点头,他自然明白季般般的意思,带下去并非是带入内务府,而是带到玉蓬殿治伤。
四周气氛异常,季般般目送着顾司宜出了殿,她转身微微带笑说:“都坐吧。”她走向封意晚留的位置,她的位置在正上座,如果封意晚被封了皇后,那她便能坐到季般般旁侧,而不是侧下方。
季般般偏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孙时鲤也坐回了原位,封意晚清楚,季般般是瞧着温和,做起事来却恰恰相反。
气氛并未因顾司宜的离开而变得轻松,反而是季般般震慑天人的气势,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易初公主正要开口,季般般问:“托娅公主今年多大了?”她在杯中倒上酒,因不胜酒力,提前便让人将壶中酒换成了水。
托娅坐在易初公主的旁侧,“十六。”
“听说漠原的姑娘箭射的好,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把天狼弓,便赠给公主做及笄礼。”季般般看向允乔,今日来后宫也不便带上熊炯,于是给他们调换了一下差事。
允乔双眉微蹙,随即她明白了,然后点头匆匆去取来。季般般近来是买了一把新的弓箭,但是她时常见着好点的弓箭都会买回去,是些上好的物件,不过也称不上神话。
托娅道了谢,季般般并未提起刚刚的事情,也让她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托娅站起身笑着说:“漠原的姑娘骑马射箭都是一等的好。”
“哦?”季般般扬眉,瞧着洒脱颇有风范,“那不如,等她取来了弓,小公主就在这大殿上试试。”
易初公主这时开口说话了,“摄政王莫要娇纵她,大殿上射箭不合规矩。”
季般般说:“大北以武治国,这可比吟诗好看,今日设宴为的便是两国和平,小公主生性活泼,展露天资并无大碍。”
易初公主尴尬地笑着,若是她没嫁到漠原,此刻在宫里怕是季般般便是最大的威胁。
允乔步子快,她去库中找了一把瞧着体面的弓,皇宫库房有的是曾经使臣所进贡的贡品。
封意晚总觉得季般般这一出有问题,但季般般没有半分不自然,不过这宴席季般般在,她心安了不少,总不用自己面对外臣也不知说些什么。
托娅接过允乔递来的弓箭,掂了掂,弓箭很重,两头雕了虎头,她试着拉了一下,面露笑意,“再次谢过殿下。”
“试试吧,玩点不一样的。”季般般招手,让允乔递了箭过去。
她一笑,将杯中的水喝了下去,抽出腰间的匕首,将酒杯放到匕首前端,她的手很稳,酒杯就这样端端的站在刀身上。
“那殿下可要拿稳了。”托娅退到殿门口,殿门到季般般坐的位置,比她平日练箭的距离还要近。
托娅毕竟还是孩子,经不住季般般夸几句,年轻气盛,从入门那一刻见到托娅那一刻,她便想好了法子。
封意晚有点担心,季般般并没将手里的东西挪到旁侧,而是托在面前,若是射歪了,那今日便会丧命。
易初公主也担心起来,她看着托娅说道:“托娅,别胡闹。”
“要是今日,射中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季般般在她崩紧弦的那一刻补了一句。
托娅抬高了手臂,不确定地问:“殿下此话可当真?”
季般般抿笑点头,“自然当真。”
席上的妃嫔们都不敢看,允乔也很是不安,若是歪了季般般丧命,若是不歪射穿酒杯,那弓箭也会落在季般般的胸口停下,这一箭的力度精准都要把控的很好。
大家绷紧了神经,易初公主知道托娅箭射的好,飞镖也玩的不错,如果今日她射中了,便能跟季般般提减免漠原赋税。
在泗州彻底开放互市,而不再只存在于昭邱,对漠原如今的形式而言,百利无一害。
托娅全神贯注,须臾间,弓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激箭如流星,封意晚都不敢睁眼去看,她再次睁眼时,只见季般般手握箭身。
匕首拖着的酒杯没有挪动,“若是我不拦下,我应该就丧命在这支箭下了。”季般般淡淡地说,她手中匕首一斜,酒杯滚落在桌面。
众人松了一口气,胆子小点的被吓得挺不起腰板,只能手撑着桌脚让自己缓和。
季般般缓缓站起身,托娅刚刚并没看清这箭是朝着哪儿去的,银色匕首衬着银杯,她站在门口看的不太清楚。
“不是说你箭射的好?怎么?想谋杀?”季般般微微弯了身子询问。
托娅说:“我没看清,重新来一次。”
季般般绕着她走,在她左侧肩膀停下,她视线停在拖娅的手臂上,“我不太喜欢将刺客拉到诏狱问罪,因为诏狱的刑法姑娘受不住,所以一般我喜欢自己动手。”
话音落,季般般手中的匕首瞬间刺入她的后肩,席间传来一阵尖叫,托娅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震到了,唇角渐渐流出鲜血。
她转过头看着季般般,嘴唇半张,喉咙堵塞说不出话,谁知季般般却转动匕首,肩胛的疼痛让她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易初公主腾地站起身,急道:“速来有不杀使臣之说,殿下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季般般抽出匕首刺向托娅另一边肩膀,还是一样转动了一圈,她的袖上沾了血点。
所有的外臣女眷都站起身,凶狠狠地看着季般般,大殿再一次入了紧张时刻。
季般般撇了她一眼,将匕首拔出扔到地上,托娅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走回正座,“可敦的意思是,她杀我便可以了?”
易初公主到托娅身边,将人扶起来查看伤势,不致命,托娅手掌紧绷,明显季般般挑断了两手的筋,这双手已经废了,莫说拿弓箭,就是端杯子都费劲。
屏风后的孙时鲤也被震到了,她没见过季般般做事儿,平日就是说话难听了点。
“你们先前吃了败仗,欠朝廷的赔偿款可是还差了一大笔,大殿上这么多奴才瞧着小公主谋杀,按规矩,可敦管教无方谋杀大臣走不出关卫,我见公主年幼,替可敦管教一番,可敦应好好谢谢我才是。”季般般说话慢条斯理,允乔倒上茶水。
易初公主掏出手帕将她的伤口摁住,“弓是你赏的,射箭也是你提的,哪怕是伤了,也不能怪她。”
季般般抿着茶水,“我可没说,伤了我,我不追究。”她语气轻柔,嘴角带笑,“可敦出了这殿,明日我便可踏平漠原。”
易初公主彻底是怕了季般般,她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看着怀里的人疼的晕了过去,她说:“将小公主带下去。”
太监懂事,将人抬了出去,如今漠原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大北抗衡,硕和东部彻底与她们不和,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只能依附大北。
她右手放在左肩低头行礼,“多谢殿下。”托娅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对她来说死了也是无所谓。
季般般悠悠抬眼,笑说:“这便对了,那娘娘好生陪着可敦。”她朝着门口而去,封意晚起身行礼。
这场宴今日若是季般般不来杀杀锐气,那在宴上受辱的可能便是她了,而她只能受着,她有武艺傍身,但她却不如顾司宜这个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