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避日,后宫严谨,太监宫女不敢懈怠上下忙碌,季般般往玉蓬殿的方向走去,她对允乔说:“通知鸿胪寺近来不必接待,先晾着。”
“是,奴已经找人盯紧了可敦身侧的随从。”允乔抬首,“公主今日这举动会不会不妥?毕竟是外使,为两国和平而来。”
季般般顿下脚步,说:“如果不是外使,她今日不能活着出殿,找暗夜阁的死士跟着,出了大北地界,便杀了吧。”
她暂时没有杀了漠原小公主,但是不代表就会一直留着她的性命,如今札吉乌部和硕和东部反目是好事,但是就怕是明面的反目,漠原八部已经四分五裂。
这一次易初公主来的目的还有打探大北军队底细,景听尘如今在禺尧平叛,主力军都在禺尧,如果漠原的再联合进攻大北,胜算是不大的。
南璟地界毕竟尚远,不能在易初公主面前露出半点破绽,季般般说:“今日将封意晚的牌子呈给皇上。”
封意晚拿银子买通太监,每夜的牌子都未挂她的,她刻意躲着季锦士不被想起,得将她好好拴在关卫才是。
季般般吩咐完便去见顾司宜,太医刚给顾司宜上完药,脸颊有些红肿,李忠命人找了一件体面的衣裳给顾司宜换上,坐在铜镜前,试着用铅粉将其盖住,太医急道:“官人莫要,刚擦了药。”
顾司宜这才将手中的铅粉盒放了下去,季般般桌上的脂粉齐全,但是都是新的,好像,她似乎从未看到过季般般用这些,因为季般般那张脸不用这些也瞧着好生精致。
李忠上前两步说:“官人放心,殿下定是会护着您的。”
顾司宜神色往后一瞥,淡笑说:“公公这是什么话,漠原无理是她们的错,我不过是品阶低的女官,殿下护的怎会是我,她护的是整个大北啊。”
李忠点点头,面上尴尬,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到门口季般般的影子,他颔首行礼,“殿下。”
顾司宜转过头瞧了她一眼,正好季般般朝着这边走来,季般般抬手道:“都下去吧。”
御医和李忠互相对视一眼出了殿,将殿门闭上,顾司宜将头别过去看也不敢看季般般。
季般般到身侧蹲下身,偏了一下脑袋什么也看不到,她轻声问:“转过来我看看,还疼不疼?”
“不疼了,御医刚上了药。”顾司宜面向床榻那边,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季般般。
“你怕什么,我又不嫌你。”季般般看穿顾司宜的心思,伸手将她拉过身,在顾司宜抬起头那一刻,季般般神色微动,顿时觉得自己废了托娅的手算轻的,她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桌上的铅粉盒子还未盖上。
季般般心疼地说:“怪我,怪我。”她将顾司宜抱住,路上要是不耽误顾司宜也不会遭受这些。
“怎么能怪你,此次她们入宫盛气凌人无非就是怕在大北受辱,先前殿下你说,可汗病重已久,这次不如趁着使臣提出条款时,查查缘由,作为和亲公主联合敌方打自己人,怎么也说不过去。”顾司宜靠在她的肩膀上,刚刚的气已经全然消散了。
季般般说:“桑处营传来消息,硕和东部与札吉乌部在战后便不和,两部落已无往来,可敦身侧却有一个硕和东部的人。”
“我听景澜说,阿拉真是硕和东部的探子,烧了尘姐姐的粮,会不会他们只是作戏,易初公主也在这时候回宫。”顾司宜瞳孔一震,她推开季般般看着她的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有了眉目,“如果我猜得不错,硕和东部已经派人到了禺尧,他们要尘姐姐吃败仗,易初公主则来朝廷拖着刺探皇城军队数量,螳螂捕蝉的戏码。”
季般般双眉一蹙,“原来你知道这事儿,你怎么没找我给景听尘放粮?”她眼里的顾司宜一直都是向着景家,她没说景听尘的事儿,景听尘军队断粮饿不死但也够的她们受。
顾司宜说的季般般在来的路上便想到了,所以她的注意力只在顾司宜说的前半段上。
顾司宜顿了少顷说:“尘姐姐为帅没有管住身边的人,是她的问题,不过殿下,军队无粮定是会吃败仗的,我知你为人,你定不会让军队断粮的对吗?”
季般般含笑摸摸顾司宜的头,她说:“景听尘何时杀了那探子,我何时给她放粮。不过,你的好姐姐貌似舍不得杀。”
“怎么会,她一向对密探是恨之入骨。”顾司宜心一紧,继而又能想明白,景白烯会将这件事处理妥当,“留着或许还能有用,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季般般说:“绾绾觉得呢?”她坐到旁边拉着顾司宜坐到她的腿上,紧紧抱着她。
顾司宜自然的靠在她的怀里,“我猜,殿下会让南璟那头派兵驻扎浔安谨防硕和东部乘势入攻。这次易初公主前来谈条件,如果你答应她们的条件,并且给予漠原子民厚恩,得民心,派使臣将她们护送回漠原,壮大声势。易初公主掐定的是朝廷不会答应,她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在泗州开拓互市,几年的战乱,漠原已经撑不住了。”
顾司宜能听到季般般的心跳声,她手抚上季般般胸口继续说:“与硕和东部的里应外合被她们列为第二条线,天下战乱苦的终是百姓,漠原虽不是大北的子民,但也皆是无辜,你应声,她便不会走第二条路,殿下也可明着问她五年前挑起战乱的原因。”
季般般收起眸中的轻松,顾司宜提的是黎民,而她想要的是天下,她走这条路是想保全王土,她低眸看着怀里的人,“我应你,就按你说的做。”
“不再想想?”顾司宜诧异,她直起身子看着季般般,每次她说什么季般般都是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季般般温和地笑笑,“绾绾这么聪明,不用想。”她手紧紧地搂着顾司宜的腰,顾司宜身上的衣服上绣着大朵牡丹,本是很俗气,但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华贵。
季般般看到桌上的铅粉还未盖上,她一眼便知顾司宜想做什么,顾司宜顺着季般般的目光看去,想到了什么。
“殿下可想让我给你描眉。”顾司宜拿起桌上的黛石。
季般般笑着说:“你想画,就画吧。”她轻轻闭上眼。
清丽朦胧的眉毛如远山,顾司宜偏头看了看迟迟没有下手,因为季般般的眉毛根本不用描就很好看。
季般般眉头微动了一下,她睁眼问:“怎么不画了?”
顾司宜将黛石捏在手心,伸出手指轻轻顺着季般般的眉头滑到眉尾,“这眉毛描了倒是可惜了,描了过重显得戾气横生。”季般般公主制服上的九头凤倒是很配她这副样貌。
“书中说举案齐眉指夫妻恩爱,那我给你画,你坐着。”季般般将她扶起来坐到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软凳上还留着余温。
顾司宜诧异地问她,“你可会画?”她都没见季般般自己描过。
“绾绾你别动。”她一手撑着梳妆台,弯腰单手描着顾司宜的眉毛,凑的近了些顾司宜明显能听着她的呼吸声,脑中不知为何会窜出一些她不该想的事儿。
黛石碰上眉尾时,顾司宜目光落在季般般下颚,她抬眼的瞬间眉毛也微动了一下。
季般般手一顿,垂下眼帘眉头微紧看着她,“你这眼神,怎么让我觉得你在馋我。”季般般在她眼里看到一丝慌乱。
随着顾司宜喉间滑动,季般般扑哧一笑,“绾绾可是瞧着我心里慌了?”她手中的黛石随着音落也放到了桌上。
顾司宜悄悄红了耳根,像是被撞破了心事,她慌的站起身别过脸,“我没有。”顾司宜一向嘴硬,尤其是说到这事儿上,毕竟从前她一直是个行规蹈距的闺阁姑娘。
“真的?”季般般语气像是引诱,手也不知不觉地放到她的腰上,从前滑倒后面的时候,腰带便散开了。
顾司宜将她手拿开,“你要再这样,下次我可真得躲着你。”她看向大门,来时她便看到玉蓬殿外面站了不少侍卫太监,若是被人听去实属让她难堪的很。
季般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笑说:“担心什么,人我都调走了,不会有人听见。”季般般轻轻靠向她,语调更加暧昧,像是在一点点勾起顾司宜的兴趣。
顾司宜对季般般是丝毫没有定力,季般般顺带将她外衣一点点褪去,顾司宜脸颊还红肿着,她只敢将吻落在她的耳畔。
“季般般,你,真是一只难缠的狐狸。”顾司宜呼吸紊乱,矜持却在此刻变成了投怀送抱。留下内里的薄衣后,季般般将她横抱起放到床榻上。
季般般感官敏锐,李忠的脚步声虽轻,她还是能察觉。
李忠停在门口敲了三声门,顾司宜在季般般身下,她偏头看着大门,季般般清了清嗓子问:“什么事儿?”
李忠隔着门喊道:“殿下,贵妃娘娘求见。”
“不见。”季般般音色不怒却足够有威严,这话让门口的李忠吃了鳖。
顾司宜头转向季般般说:“她此刻过来,我想宴会也结束了,你先见她,我回太史院。”
季般般无奈地看着顾司宜,她要是多跟顾司宜犟几句,保不齐身下的人又得生她的气,“那我让人送你。”
季般般翻身起来,她将衣衫给顾司宜披好,然后再穿上自己的外衣。
开门之时,李忠见着季般般神色如常,他笑着颔首,季般般吩咐说:“备马车送编修官人回太史院。”
李忠先是一怔,然后明白了挥手让小太监去办,季般般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司宜,顾司宜在李忠面前却是看也没看她,跟着小太监的步子便离开了。
李忠说:“殿下,那娘娘......”
季般般一直看着顾司宜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开口:“让她进来。”季般般说话间人已经闪到了小桌前。
顾司宜不愿在人前显露,宫里奴才多,对季般般来说不好,她看到封意晚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焦急,她低身行了礼。
封意晚诧异但是并未多说什么,不过通过此事,她算是彻底清楚这宫中到底谁才是能做庇佑,谁才能保住南璟,保住封家。